京都城外,一处道观后门处角落里,正发生着一桩以大欺小的欺凌事件。

    一群衣衫褴褛的乞丐,正闷不吭声地冲着地上的□□打脚踢,骂骂咧咧,充满恶意的眼睛里,闪动着戏谑又凶狠的光——

    被踢打的人也是个乞丐,看身形不过是个小童模样,被一群成年乞丐殴打,根本无法反抗,他只双手抱头,蜷成虾米状,一动不动,任由这群人泄愤。

    “呸,狗杂种,敢动老子的馒头,弄不死你!!以为还有老胡头护着你!!从今天起,这片儿归老子了,你马上滚,不然,老子把你卸成八块喂山后潭子里的王八!”

    领头的中年乞丐狠狠地啐了一口,小乞丐没有反抗,灰扑扑地蜷在地上,像一条凄惨的小狗,让他从心底舒畅地吐出了一口气,又狠狠地补了一脚,才一挥手,一伙人扬长而去,还不忘把小乞丐放在墙角的碗里的半个馒头顺走了。

    过了好一会,地上一动不动的小乞丐,才动了动小小的瘦骨嶙峋的身体。

    他一条芦柴棒般的左腿微微扭曲着,血肉模糊,显然已经断了。

    “姑娘,怎么办——”观门后,一名高挑丰满的俊俏少女探头瞅了一眼,又害怕又不忍,侧头悄声喊了一声,她身边站着一名温柔腼腆的少女,柳眉桃腮,一双圆圆润润的杏眸,正惊恐迟疑地看向小乞丐。

    天可怜的,她们主仆二人不过是听说这后山的花儿开得好,往这边多走了几步,还怕被人看到,正要往回走,便听到看到了这么令人心惊肉跳的一幕,往日里只觉得老实可怜的人,竟宛若换了一副面孔,变得犹如恶鬼般可怕,吓得两人大气都不敢喘,缩在门后,生怕那群恶形恶状的暴徒冲进后门!

    虽然后门口有小道士守着,但两个小道士也不过十一二岁的模样,对比那群虽然消瘦却看着凶狠异常的恶人,真的一点也没有震慑力!

    连手指破个口子都是惊天动地大事的主仆俩,平生第一次直面这种血腥暴力恃强凌弱的场面,面对一条奄奄一息的小生命,纵然害怕得浑身发抖,头脑发麻,脚下却挪不开一步,身体里跳动的良心告诉她们,如果不施以援手,那这个可怜的小孩,必然撑不过今天。

    “司琪,他要死了吗?”

    温柔少女喃喃地问道,她想逃跑,想闭耳塞听,什么都不想,一如既往地逃避一切显而易见的麻烦和后续——但这一次,鬼使神差地,她没有动,害怕,怜悯,不忍,内心天人交战,有一股莫名的力量促使着她,努力做出了生平第一个决定。

    她颤颤地从头上拔下仅有的一根半新不旧的金簪,想了想,又摘了手上一枚细细的金丝镯,用力捏扁,然后鼓足勇气,塞给了旁边也面露不忍的小道士。

    “小道长,劳烦你给他请个大夫吧,好歹是一条人命,既然我们看到了,总不能视而不见。若是,若是治不活了,也是他的命,再劳烦你给他买一口薄棺,好歹入土为安,只不知这些钱可够?”

    小道士回过神来,毕竟年幼淳朴,亦有一腔慈悲之心尚未磨灭,忙道,“够了够了,檀越好心,也是他的造化。小道必不负了檀越所托,一条街外就有一家医馆,我马上找师兄抬他去。”

    一边的司琪见状,忙也捋了手指上的一枚金戒指,塞给了小道士,这才拉着温柔少女赶紧回去,再不回去,万一让琏二奶奶发现她们主仆不见了,还不知会牵扯出什么口舌是非来,她家姑娘又不是什么牌面上的重要人物,能省点事还是省点事好。

    还有这两枚金首饰,姑娘是在做善事,她也不好阻止,但姑娘本来首饰就少得可怜,再少了这两样,姐妹们相聚时就忒显眼了,得想个遮掩的法子。

    ……

    白锦从昏沉中醒来过来,鼻端便闻到了浓郁的中药味,嘴里满是苦涩,折断的左腿也被好好地包扎了起来。

    她沉默地感受了一番,庆幸自己上辈子断断续续学了几年中医,只为了逃亡的时候能最大限度地保住性命,知道身体的要害部位,尽管那群人足够凶残也完全没有留手,但她护得还算周全,没让他们伤到她的内腑和头部,仅仅只是看起来严重的外伤,她并不怵。

    那时候她并没有完全失去意识,能够听到,她之所以得到治疗,是一对好心的主仆救了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