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时此刻,她才多少有了些半大女孩儿该有的样子,脸上的污泥被河水冲刷了去,露出一张白净匀称的小脸,带着点婴儿肥,鼻子小巧挺秀,眼睛圆圆的大大的,带着点可爱的娇憨气。只是身上的衣服实在是破烂,跟个路边的小乞丐似的。

    就这么“看两眼”“不看”地折腾了半晌,“小畜生”终于发出了一声郁闷不满的咕噜声。

    她起身跑到自己的“宝藏”旁,噼里啪啦一通乱翻,找出一个小瓷瓶来,小心翼翼地倒出一颗棕色的药丸,又回到门板边,噘着嘴生着气粗鲁地塞到这人嘴里,还不解气地使劲儿扣了扣他的嘴巴,恶狠狠地看着他把药丸咽下去。

    日头已经不早了,这时候回去八成又要挨酒疯子的打,“小畜生”匆匆忙忙在树上摘了几个果子,又拿出弹弓打下几只鸟,一路拎着跑回村子里。

    酒疯子的家就在村头,她推开院门跑到屋子里把东西往桌上一扔,掉头就要跑。

    谁知却有人早就等着她了,斜刺里一双大手插过来牢牢将她困住,李贵那一身臭烘烘的酒气熏得人直作呕。

    “小畜生,还敢跑?死哪儿去了,竟然这么晚才回来,老子都快饿死……”李贵话没说完,直勾勾地盯着“小畜生”洗干净的脸。

    “小畜生”看他眼神不对,一怔,随即暗道“坏了”,她从河里出来,脸上的脏污被冲掉,忘了补了。

    她下意识地挣扎起来,李贵却嘿嘿笑,“死丫头,怪不得整天涂得黑漆漆的,老子当初捡你就觉得你是个美人胚子,还道这几年怎么越长越丑,原来是起了心眼子。这小模样,比县太爷家的孙女还标致些,老子一辈子也没见过这么漂亮的小妮子……”

    说着说着,手下不规矩起来,在“小畜生”身上乱摸乱蹭。

    恶心人的酒气扑面而来,这混蛋又干出这等混账事,“小畜生”又怒又怕,她早就觉得这人不安好心,本来做好了开溜的打算,却没想到会提前暴露。眼下只好奋力挣扎。

    她人小力弱,但胜在肢体灵活,也不知怎么反了个身顺着李贵的身体爬上去几步,一口咬在他耳朵上。她下了大力气,咬得极狠,李贵的耳朵立时出血,嚎叫一声松开手,“小畜生”顺势跳下来,不忘一脚踹在李贵那条瘸腿上,随即手脚并用直接蹦出院子去。

    “臭丫头,你给我站住!哎哟!小畜生,给我站住,你别想跑得了!”李贵捂着耳朵拖着瘸腿气得大吼,可“小畜生”着实能跑,早没了影子。

    跑到林子里,“小畜生”回头看看,见酒疯子没追上来松了口气。自打腿瘸了李贵就少出门,他跑不过她,她挨打也挨得少了,本来还想着多少是个遮风避雨的地方,能多待几天,这下是不成了。

    肚子咕咕叫起来,她摸了摸瘪瘪的肚皮,继续往林子深处走去。湖溪山不算高,山上少有猛兽出没,不像上游那些地方险峻,兔子野鸡倒是不少,她抓惯了的,也不是什么难事。没费多少力气就抓住一窝兔子,把小些的放了,只留了两只大的。

    拔毛开膛洗干净抹了盐巴,这盐巴还是她偷偷从酒疯子那儿昧下来的,架上架子烤着,不多时兔肉的香气就弥漫开来。“小畜生”咽了咽口水,这一天又是折腾人又是逃跑的,她也饿得很了。

    也不知道藏宝库里那个人死了没,她撇了撇嘴。大快朵颐地搞定了半只兔子,看着剩下的半只和没处理的那只,认命地拎起来,避开人悄悄回了藏宝库。

    洞里还是她离去时的样子,这人躺在门板上,脸色潮红嘴唇发白,眉头皱得紧紧的,一脑门的汗。她拿了破碗,带上个破木桶打了点水回来,给人喂了点水,又拿破布条打湿了给他擦脸。这人的额头还是滚烫,这是烧起来了。

    发烧很难受,她小的时候经历过一次,差点没了命。村子里的张二牛就是小时候高烧烧坏了脑子,成了个傻子。这人长得这么俊,不会也给烧成个傻子吧?

    那次她怎么退的烧来着?

    傍晚时分,原本平静的湖溪村忽然来了一队官兵,穿着统一的铠甲,挨家挨户的搜捡,说是捉拿朝廷通缉的要犯。村里人最怕官兵,一个个哆哆嗦嗦不敢说话,更有暗地里抹泪的——

    这群官兵说是搜捡要犯,可进了屋子里看见什么拿什么,一年来个十几次,庄稼人哪还有活路?更有那可恶至极的,看见漂亮丫头便抢走,隔壁村刘老四家的六丫就是被抢了去,一头撞死了,刘老四家告到县里,县老爷非但不做主,还把他和两个儿子都给关了大牢,没几天就死了,刘老四家的得了失心疯,谁看了不叹一句可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