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京开封吏部尚书秦府。

    一个眼角歪斜,眼圈乌青,脸上涂着厚厚的脂粉,头戴绣花软罗帽的高大清秀男子在正堂一边狂走,一边疾呼,“欺人太甚!侮我太甚!”

    一个面容方正,不怒自威的六十岁左右的官员无奈地看着自己的独子。身为吏部尚书,可谓位高权重,略微咳嗽,整个大周官场便会地动山摇,“求儿孟浪了,为何求儿不想想,为何这京城各达官显贵均不愿与我高家联姻?就连区区一路转运使也敢发书信辞谢?!”

    这位与历史上两位大奸臣各有一字相同的纨绔子弟秦求,两眼一翻,气势汹汹地说,“还不是因为爹爹待人宽厚,让这些贪官蹬鼻子上脸了。”

    秦尚书老脸一红,忍不住咳了两声,他这天官的位置可是花了不小的代价,官家自不用说,就连宫中的各位娘娘,凡有所请,必竭诚满足供应,内侍省官家各亲信宦官,逢年过节少不了人情往来。出项大,进项自然不小,虽谈不上卖官鬻爵,但在官员升迁后收些炭敬冰敬自是从未手软过。士林多以自己耻,碍于圣眷尤隆,乌台的言官不敢过于猖犯。自己这独子不知天高地厚,竟然喝斥满朝勋贵为贪官,虽与事实相差无几,但毕竟是乌鸦笑猪黑,这让他情何以堪,“求儿慎言,闻太师、高尚书、李太尉,这等国之柱石,岂是你这黄口小儿可以置喙?近些年,你在外面惹了不少是非,还不反省收敛?”

    “京城的倒也罢了,这淮南路的,怎能埋怨到我身上?”

    “你还记得沈括吧?!”

    “当然记得!”秦求又跳了起来,咬牙切齿道,“当初在大相国寺,羞辱我父子二人,我岂能忘记?”

    秦尚书摆摆手,“这沈括近日要调回京城任昭文馆修撰,全依仗张蒭鼎力推荐,否则,赁富相一人,还不敢冒然举荐这个外放不足一年的进士。”

    “原来是沈括从中作梗!气杀我死!”秦求悲愤地说。

    “沈括对我秦家是何居心,也未可知,待他来京城,依惯例,我会召见诫慰,到时再试试他的深浅,倒是你这忤逆小儿,明日便进昭文馆读书去吧。”

    “什么?让我跟着沈括去念书?我死也不去!”

    “混账,晋王、齐王、魏王可以去得,你为何去不得,朝中勋贵子弟多以能进昭文馆读书为荣,你岂能甘居人后?离得沈括近,好生查看,为父不信他露不出一丝马脚。”

    秦求一听要寻沈括的不是,马上来了劲头,“好!好!我明天就去!不对,我昨天刚抓了一个小娘子,还没有收房,爹爹能不能宽限一个月。”

    秦尚书听到秦求言语无状,大怒道,“放肆!此等污言秽语,你这逆子竟敢胡乱言语?!这女子不能留。”

    “那明日让秦二送回去吧。”秦求不甘心地说,倒有了暗渡陈仓,金屋藏娇之意,秦二即是那日在大相国寺妄图欺侮付蕙娘的破锣嗓子。

    “这秦二作恶多端,屡次欺男霸女,带坏吾儿,昨日晚间已杖毙了。”秦尚书冷冷道。

    “什么?!”秦求吓了一跳,“那小娘子呢?”

    “女子一夜未归,就是无事也有事了,失节事大,自然是投井了。”

    “爹爹!”秦求哀嚎道。这些年,秦求害的女子性命也不下十余条,但多是外乡根基不深的女子,在此兵荒马乱之时,失踪个把民女,并不引人关注,但哪一个民女不是在他玩腻了以后,生了厌弃,又担心捅出去,多了许多麻烦,干脆捂了口鼻,灭杀了事,这秦二便是帮他暗抢民女,再最后同他一起收尾行凶的帮凶。可是这新抢的小娘子,年方二八,身材窈窕,是随父母从苏州赴京做生意的商户,江南女人柔弱,最是让他心动,可还未碰一下,便被沉井,实在可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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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沈括回京的行程并不顺利,刚从扬州出来两日,柳氏便病情加重,亏得沈括家学渊源,对各类医术、医方广为涉猎,对爱妻精心施救后,才有所好转,将歇了数日,困在路途之中也不是办法,便重新雇了一辆更加宽敞舒适的马车,缓缓向京而去,一路奔波,柳氏倒似落下了病根,到了京城半月之后,也不见大好。其间,自也寻了名医无数,均言已深入骨髓,开些名贵补药吊着,聊尽人事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