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夜无话,甚至也没听到李云湛伤痛的呻吟。聂昭顾着火堆睡睡醒醒很不踏实,约莫卯时,天空初现鱼肚白,她索性不睡了站在洞口查看地形。李云湛估计得不错,想要带着重伤的他下到涧底几乎是不可能的。可不趁此时走,等到白天敌军搜山他们真的就无所遁形了。

    “怎样?可有脱困之法?”李云湛忽的出声。

    聂昭回头觑着他半晌不说话,本是平常的问话,可聂昭听来他就是在回怼昨夜说的“想活着就总有办法”,心里对他翻个小白眼不答反问:“涧底的水深吗?”

    李云湛听到问话似是猜到了她的心思,干裂的嘴角弯起一个小小的弧度:“潭水颇深,你体格较轻倒还有一线生机,似我现下状况,跃入潭中与自尽无异……”

    聂昭知他所言非虚,这样的高度坠入水中冲击力不亚于巨石捶胸,平时破釜沉舟或可一试,现今他伤成这般……

    聂昭灰心的靠向洞壁,借着晨光他突然看到被立起来的棺盖内侧似有文字。棺盖内壁有文字?莫不是死人躺在棺材里写的?好奇驱使她凑近细读:

    “我本江湖一游侠,弱冠之年蒙恩师点播习得铸剑之法,从此醉心铸剑不问红尘。十年磨砺终铸得玄铁剑一柄,日日操练颇觉锋利趁手。铸剑本我爱好之事,然少年义气争胜之心未除。未告师尊执剑下山,斗遍各路英雄而未落败,遂声名鹊起。恰快意江湖却突逢乱世,群雄并起烽烟不断。恶吏强征我入府衙,令铸玄铁剑百柄。玄铁剑乃可遇不可求之物,入府半年未成一剑,吏大怒,锁我于剑房日日鞭笞。言明三月不成劓刑,半年不成刖刑,一年不成处车裂之刑。我日日废寝忘食终不得成,幸得药奴相救。相携逃至此间隐世而居,药奴我妻本府衙药童,十年取血作药伤及肺腑。夫妻相伴方三载竟舍我而去,失我爱妻痛不可遏,本欲随她同去奈何玄铁剑铸剑之法未及完善。悬棺与这崖洞之内,日日探望难解相思。今铸剑之法终成,心中再无牵挂。生而同寝死则同穴,若来生还得赐与卿相伴,我愿铸剑为犁只做田间农夫,与卿朝朝暮暮共赴白首。十月廿六夫季姜绝笔。”

    初看留信已是心惊,读到落款更是不可置信。名扬天下的铸剑师季姜竟长眠于此。诸位君侯多方寻他不得,他竟被意图媚上献剑的官员囚于府中。人生际遇诡谲至此实在令人叹息。

    聂昭俯身再读才发现落款后还有一段文字,刻痕甚浅,有些文字几乎不能辨识,想是季姜躺在棺中后才补刻的:

    “棺木百年便腐,若百年内能得***见此留信,敬***一柄,铸剑录一册。愿****辅佐有志之君荡平这乱世。”

    聂昭欣喜万分,作为领兵之人,她自是知道好的军械对战局的影响有多严重。自顾自乐了许久才想起李云湛,转头看时发现他已移动到棺木旁去了,此时正低头查看着什么。

    “李云湛你绝猜不到我发现了什么···”

    “这墓的主人或许是铸剑师季姜!”他头也不抬的道。

    “你···认识他···的骨头?”果然好眼力啊,这就是所谓化成灰也认得吗。

    “我与他并不相识,与他的骨头也是初次见面。”李云湛一本正经的回答道:“你过来这边看”。

    聂昭走到他身旁蹲下细看,棺木里尸骨旁躺着一柄其貌不扬的铁剑,剑身下还压着一卷竹简。

    “玄铁剑?”聂昭伸手要取却被李云湛挥手拦下。

    “不告而取是为盗···”

    “哪里不告,我这就准备告的。”聂昭不服气的嘟囔,她起身退后两步抱拳行了一个不伦不类的江湖礼道:“季姜前辈,晚辈聂昭乃嘉安王麾下先锋小将,机缘巧合至此,得您馈赠宝剑与铸剑录不甚感激,嘉安王心怀大志胸有韬略,更难得心系黎明关怀社稷。他日后荣登九五定可还一个太平盛世与百姓!”说完撩袍跪地拜了三拜。

    “你倒是像与他相识,怎知他愿赠你宝剑?”李云湛低头睨着她。

    聂昭便再没有与他打趣,说了棺盖上留书之事,李云湛抬手示意聂昭扶他过去细看。聂昭好笑的觑了他一眼心道:我何时与你这般相熟了?到底是他伤重不能行走,便还是扶着他去了棺盖旁。

    待他粗读一遍文字,聂昭便忍不住说道:“因祸得福了吧?教你信我的。”其实只是得了宝物,下崖之法还是没有着落,但聂昭恼他方才怼自己的言语,有些偷换概念的得瑟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