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4.

    8月21号,暴雨,且有转特大暴雨的趋势。

    晚20点07分。

    我朋友开着二手三万八的桑塔纳,一路踏雨直奔青浦。

    在快要接近九点的时候,他到了,一大片绿植繁茂的园区,裁剪各状的树冠栽种在道路两旁,路中央竖着一块大理石门,上面雕刻着“福寿园”三个字。

    这是一片墓园,一个月前我朋友委托老板的关系买到的。

    花了他四十二万,本来这些钱是他攒下来给他妈养老的。

    一个半月前医生还说过情况可能会好转,一个月后,他妈就和他从此永别,白首不见。

    他妈是在梦里走的,医生说应该没有多痛苦。

    我朋友挺坚强的,从他妈咽气那天就没有哭过,他先是问了医生办理手续,然后联系了老板,用除了还债外所有的钱买了一块儿巴掌大的地。

    下葬那天,看着那个撑在着他妈身体的小盒子被埋下去的时候他想:儿子这辈子买不起汤臣一品了,就给您买个豪华顶配的墓吧。您在下面好吃好喝,忘了那个傻逼,打扮地漂漂亮亮说不定还能二度梅开,给儿子吊个老总后爹。

    晚20点59分。

    我朋友冒着大雨终于在众多“豪华别野”中找到了他妈。

    他用薄薄的外套遮在那捧粉红交杂的玫瑰花上,似乎没什么用,雨水仍旧穿过那层布渗透了进来。

    晚21点06分。

    我朋友在瓢泼大雨中缓缓迈动脚步。

    晚21点13分。

    我朋友弯下腰拿走墓碑前被雨水打落得只剩枝干的旧花,把那捧玫瑰换了上去。

    他缓缓跪下去,伸手微微颤抖地轻抚着墓碑上的照片——

    一个年轻的女人抱着一个婴孩有些羞涩地对着镜头在笑。

    他把这张照片发给做墓碑的人,那边还确认了一下是否发错了照片,我朋友说:没有错。

    这是个单人墓,却埋了两个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