顺天府下辖八县,其中又有四县并称四最,江宁最富,六合最秀,溧阳最灵,江浦最善。

    明落受诏入宫一趟,回来便带着手下启程江浦。褚破的伤将养完全,正是想活动筋骨的时候,这是他加入惊羽卫后头一次出公差,几乎把兴奋写在脸上。

    出发前一晚,褚破激动的睡不着觉,半夜里爬起来去院墙喊太岁,还没开口就看到了对面廊檐下的明落,他不知道明落在那里站了多久。

    明落说,“此番江浦一行,你本不必去。”

    褚破的热情被浇熄,想了想说,“如果正事用不到我,我可以给大人端茶递水。”

    第二天褚破将收拾好的大包裹换成了小包袱,生怕带的鸡零狗碎太多被明落一句话留在都尉府。

    明落的马车宽敞结实,褚破第一眼便眼冒精光,他不会骑马是满惊羽卫都知道的事,于是众人骑在马上笑看他百般讨好,最终成功上了惊羽卫指挥使大人的马车。队伍却在出发之时受了阻,挡路的是太岁。

    太岁大眼汪汪的看着马车里的褚破,对着明落大叫。

    明落沉着声喊它回去,太岁满眼委屈,直到褚破从马车门边冲他眨眨眼。

    京城到江浦需得三日,太岁纵然悍勇毕竟平日里养尊处优惯了,尤其最近被褚破喂养的圆润不少,那双狗腿受不得长途跋涉,何况,太岁乘马车总是晕,狗眼翻转,舌头吊的老长,伏在车里闷哼呻|吟。

    这些是褚破在第二日知道的,彼时,他窝在马车角落,怀里抱着太岁圆滚滚的身子,一脸知错愧悔的看着明落。

    明落说,“此去江浦还有两日,你就抱着它吧。”

    江浦在南,天气渐热,褚破抱着太岁就像抱着个大火炉,整整体验了两天夏日穿貂的心酸。

    入江浦的第一日,明落带人去了江浦县衙,褚破留在驿馆照顾太岁,几人回来时带着一身血腥气,褚破没问他们做了什么,一顿饭憋着气吃了个五分饱。

    接连几天,明落天天出入县衙大门,时常深夜流连县衙大牢,一日回的比一日晚,太岁耳目灵敏,总是在半夜惊起,扑腾着房门要去迎他主子。褚破给自己团了两枚鼻塞,见到踏月而归面带揶揄的惊羽卫只能尴尬的笑。

    江浦县人杰地灵,百姓和乐,褚破带着太岁逛了几天就摸清了这里最出名的几个地方,临江鱼,香风扇,白鲛纱,春和金。

    临江楼的海鱼远景驰名,常有往来客商转成绕道江浦就为吃一口临江楼的招牌菜。折扇张每日只卖九把折扇,那扇无风自生香,倒是不贵,只张老头脾气古怪,只挑合他眼缘的客人卖。传闻上等的鲛纱里有鲛人之泪,不过是个噱头,褚破见过白鲛纱,一匹纱比蜀锦还贵了三倍,也确实物有所值,纱质细腻,莹白无瑕。春和班的金班主乃江浦第一青衣,他一开嗓必然座无虚席,只金班主成婚后鲜少登台,能有幸点到他的戏已是造化。

    褚破带着狗被挡在临江楼外,为了尊重店家,他最后选择了楼对面的路边摊,摊子前挂着云幡,写着“小临江鱼”,好在鱼汤鲜美,他和太岁都不挑食。傍晚散步的时候,褚破又路过了春和班,多嘴问了句能不能带狗看戏,园子外的小厮热情好客,褡裢一甩便迎了他进门。

    明落今日早早了结了事,一行人才出县衙大门就看到门外焦急等候的驿丞。

    驿丞说,“大人,出事了,春和班出了命案,那位大人被困在里头了。”

    春和班外围守的是京城的捕快,惊羽卫到时,一众捕快极熟络的闪身让路,明落冷着脸出现在戏堂。褚破正牵着狗,和一众看客坐在一处,此刻的褚破满脸煞白,嘴唇抖动,捂着小腹背对着戏台。

    也不知道是他运气好还是坏,恰好今日进了戏园,碰巧赶上金班主粉墨登场,前一刻他还在鼓掌叫好,下一刻,那出将入相的帘幔便脱落,幔帐后,一个被红缨枪穿体而过的女人就那么堂而皇之的出现在他眼前,那个女人整张脸皮被剥下,耷拉在脖子上,鲜血淋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