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个少女再次扑过来,程实脖颈上渗出豆大的汗珠,小臂上被她狠狠咬了一口。唐小茶哭着扑过去,拉着程实手臂朝那少女祈求。

    唐小茶说,“你别咬大人,吃我吧。”

    男人的低沉的笑声从笼子外传来,琴音肆起,香炉袅袅生烟,屋子里弥漫开淡淡的馨香。男人拨弄琴弦,他的手指很长,眉眼带笑的看着笼子里的三个人。

    惊羽卫正欲冲破之时,从楚地回来的惊羽卫及时赶至,正是当日在金玉楼大火时被褚破背出来的康元喜。

    康元喜说,“蔺皎白乃陂州首富蔺克公之子。”

    褚破大惊,“首富的儿子跑到京城来抓小乞丐?”

    蔺克公家财万贯,富通中原,但是满院妻妾只给他生了十几个女儿,蔺皎白是他的私生子。纵然为私生,蔺克公依旧寄予厚望,时常带着蔺皎白外出行商,手把手教他打理生意往来。却在数年前突然父子决裂,蔺皎白出走楚地,从此再未归乡。

    康元喜说,“蔺克公说他痛失所爱,与自己断绝了父子关系。”

    褚破问,“打听清楚了吗?跟乞丐有什么关系?”

    康元喜顿了顿,才道,“蔺皎白所爱叫鹿暄和,是、是个男人,蜀中人士,因奸|淫幼女被砍了头,那幼女是个乞丐。”

    褚破只觉得一阵嗡鸣,斜眼悄悄觑着明落,不着痕迹后退几步将自己隐在一众惊羽卫中。前几天才想不会那么巧再碰上个断袖,谁料到一语成谶,褚破只觉得头痛不已。

    惊羽卫们跃入院墙,明落吩咐晁介在外断后,进门前还不忘叮嘱晁介看牢褚破,褚破躲在晁介身后,探出头顺从的点着头,一脸诚恳。

    蔺皎白常年随父经商,海上遇到风浪之时也曾九死一生,却从未想过蜀道之难,难比登天。为缩短行程,蔺皎白选了小路,道阻且艰,他不甚跌落山崖。蔺克公报了官,衙役们搜寻无果草草了事,于是他寻了常年上山挖崖柏的山民进山搜寻,鹿头镇因崖柏生意发家,满镇子的百姓都是走山路的好手。

    鹿暄和在崖底找到麟蔺皎白之时,他摔伤了胯,躺在崖壁下等死。彼时,蔺皎白手脚僵硬,鹿暄和便将他双脚放进怀中,用肚皮为他取暖。连日大雨,两人寻了个山洞躲避,洞中狭小阴湿,最终,鹿暄和脱了衣裳将蔺皎白揽进怀里。到了第三日,山民才将快要冻死的两人救出崖洞。

    人在快死的时候,能看到自己的心。两个拥抱取暖的人,从心怀生机到一同赴死,只用了三个日夜。三日前,他们是陌生人,三日后,两个男人的情意发生了细碎不能言语的变化,有什么东西悄然滋生在那个阴冷的山洞。山洞外是野兽环视的冰冷,山洞内是紧紧贴合的两颗颤抖的心。

    蔺皎白随父回乡,同时带回了另一个男人,鹿暄和与他双双跪在蔺父身前,他们的手紧紧握在一处。蔺克公浸淫商场数十载,当夜面不改色遣退了目睹一切的下人。

    几日后,鹿暄和被捕,蔺皎白赶至公堂时,那个衣衫褴褛的小乞丐正声泪俱下,控诉着鹿暄和的恶行。她的身侧,鹿暄和被动了刑,下半身血肉模糊的画了押。

    鹿暄和斩首那日,蔺皎白就站在法场旁,人头滚落那一刻,他只沉静的上前,用准备好的黑布小心包裹好头颅,那天,很多百姓都看到蔺皎白抱着颗还在滴血的人头进了蔺家公祠。当天夜里,陂州的一个小乞丐无声无息的死去,尸首被切碎百块,丢弃在城中每一个角落。

    蔺皎白生母乃班叔氏旁系,幼时曾拜师班叔族长公,产子后将一身技艺教与亲生子。蔺皎白自小聪颖,善举一反三,娘亲教他刻榫卯,很快他便能嵌卯入墙,那墙角安了机簧,转瞬就能消失在原地。旁人的困兽结可以困住两只成兽,他的结可以困住十个轻功高手。

    褚破和晁介站在巷子里等,夜深人静,巷子里连犬吠也听不到。院墙内寂静无声,褚破一颗心七上八下。轰然一声响,赵鼎带着几十个惊羽卫从院墙内原路跃出,看清晁介后满眼惊异。

    明落和丁乾没有出来。

    赵鼎解下腰间令牌丢给褚破,带着暴怒的晁介再次破门而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