乐无异不记得那日与百里屠苏究竟纠缠多少回,沉梦醒转之后,通身的酸痛提醒着他,昨日疯狂已然跨过他能承受的界限。

    其实细说来,百里屠苏的触摸与起伏未曾真正施力,甚至可以说是情热之中隐藏着一点刻入本能的温存细心。那个人会在动作的时候托住他的后背与头颅,避免过于激烈的摇晃造出无意的磕碰。草叶被躯体压折的青闷气息混杂着交合之间蒸腾的汗意与热气,乐无异躺在矮草之间,后脑被百里屠苏托在掌中护着,脸颊则发着烫,规律地摩擦过细草嫩尖。天幕之上云层半掩的月亮摇晃出重影,天幕之下交叠的人体以喘息融合彼此混乱的意识。乐无异在快意最重的时候环抱住百里屠苏的脖颈,恍惚间觉得自己似乎怀抱一轮对照的月,月夜微光因动作的紧促愈发盛大耀目,盖过树影草丛,甚至盖过眼前不知疲倦的男人,最终覆盖一切物,于顶点处碎作银色的花。

    乐无异坐起身,打量四周,这才发觉眼前已然不再是荒无人烟的野外,而是一间别有雅趣的屋舍。房门半掩着,可见外头白墙黛瓦的院落,宅院算不得大,中央置一瓮莲荷,不知其中会否有红鱼游动。水瓮之外则是紧闭的院门,东风吹掠青竹,细瘦的影随幽响一道摇晃。乐无异环顾过每一寸角落,并未寻到百里屠苏的影踪,此间唯一活物不过一只梳理毛发的翠鸟,被养在金质的细笼里,鸟笼顶端吊一根彩绳,长长垂将下来,以作观赏。

    雀鸟梳理罢最后一根翘起的翠羽,顺着头颅扭转的方向,去望床榻上一样被好生将养着的人,黑眼睛一眨不眨,被养惯了似的,并不怕人。

    这是百里屠苏养的鸟?

    从未听过那人这样的喜好。

    乐无异在床头摸到一套干净衣物,是他穿惯了的颜色与式样,他有些惊讶,百里屠苏竟没有效仿话本子里头的好色山匪,掳掠良家子的时候,千般算计万般防备,即便对方睡着了,也不懂得惜玉怜香,一样要在美人头脚手腕处捆上麻绳,蛮横绑缚。

    也是,那些虬髯狂客大多没有哪一个能够抱得美人归的,最终往往被美人命定的英雄闯上山去,赔了老窝,丢了娇娘。

    这样看,百里屠苏是个斯文人。

    不再胡思乱想,乐无异趿着鞋下床,懒懒地走向窗前,隔着再寻常不过的镂空菱花纹,去看翠鸟明亮的眼睛。

    那鸟不怵分毫,向着他啾啾鸣啭起来,清而亮的鸣声婉转绕到梁上去,乐无异一时忘记被人困于此地的憋闷,心神只被鸣声牵引。

    兴许这便是百里屠苏驯养鸟雀的缘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