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蜀琵琶逻逤槽,梨园旧谱郁轮袍。绣筵银烛燕宫夜,一饮千锺未足豪。”

    手执琉璃杯,耳听琵琶曲,半壶葡萄酒下肚,陆英心情不错,斜倚羊毛毡懒洋洋的半躺着,满眼都写着惬意,竟还搜肠刮肚想出一首诗,装模作样念了起来。

    珠朵虽然听不懂什么意思,但仅看陆英表情也能猜出是在赞美自己的琴艺和葡萄酒,指尖在琵琶弦上灵巧勾勒,奏出一串俏皮的乐音,淡笑道:“看不出来,陆公子还会吟诗作对。”

    “这是圣人的诗,我厚脸皮借来念一念,附庸风雅罢了。”陆英搁下酒杯,倾身探手去摸琵琶,白皙纤细的手指在弦上随意一拨,感慨道:“看你们弹奏轻松如抚蚕丝,自己一摸才知坚韧如铁线,难怪弹琵琶的姑娘指尖都有茧子。”

    “听这话的意思,你还认识其他琵琶女?”珠朵挑眉。

    “我表妹怜儿自小喜爱琵琶,技艺虽赶不上你,但在堰平各位官家小姐中也能称上出众。”陆英语气中难掩自豪:“去年锦绣公主寿宴还特意邀她献曲。”

    “锦绣公主?”珠朵一时没想起是谁,脑中搜罗了一会儿才问:“丞相府的少夫人?”

    “你竟然知道。”陆英有些惊讶:“我以为你并不关心堰平这些王孙贵族。”

    “我当然不关心。”珠朵嗤笑一声,“只是她儿子先前来‘今宵’寻欢,点名要秋水相陪,被秋水拒绝后恼羞成怒,酒气上头在楼里撒野乱砸一通,砸坏了我一把上好的玉琵琶。我这人记仇,自然是把他祖宗八辈全都查清楚骂了个透。”

    珠朵口中这位酒后撒野的狂徒不是旁人,正是锦绣公主元玉珠与丞相府大爷秦霄墨的长子秦立秋,他的妹妹更不是旁人,正好是缘格星君原本为陆英安排的二世凡身,也是陆英帮杨逸思相中的准媳妇儿。

    准大舅子第一次被杨逸思得知,竟然是以如此不体面的方式,完全不在陆英意料之中,眼见杨逸思脸上的嫌弃之色越来越重,陆英连忙开口试图帮秦立秋挽回一点尊严:“这位秦公子我见过,是国子监最受先生们器重的学生,不仅棋艺了得,还精通剑术骑射,不像是会在花楼乱撒酒疯的人。”

    “人有千面,圣人尚且有缺,更何况普通人。”杨逸思严肃反驳:“颜先生说过,才学高低不能代表人品高低,这位秦公子哪怕考上状元,也依旧不能掩盖其品性低劣。”

    “说得好。”

    一席话说进珠朵心窝,她拎起酒壶本想给杨逸思斟酒,倒到一半才想起对方还是个孩子,便把酒壶换为茶壶,帮杨逸思重新把茶盏给满上。

    不知不觉天色渐晚,陆英掐指算了下时辰,寻思自己和杨逸思已经在珠朵这里等了快两个时辰,秋水就算再贪玩,这么久也该回来了,便起身向珠朵告辞,谢过她的琵琶和葡萄酒,然后拉着杨逸思穿过醉醺醺的酒客和花楼姑娘,悄悄溜到了上次那个雅间的门外。

    “秋水。”

    他小心翼翼的在门上敲了敲,低声道:“我有事需要帮忙,云朝要我来找你。”

    雅间门动了动,开出一条仅容一人通过的缝,秋水慵懒的声音也自这条缝落入陆英和杨逸思耳中:“进来吧。”

    勉强自缝挤入雅间,刚落脚门便大力合上,屏风上打着衣裳,隐约投着一道晃动的人影,陆英没敢急着往里走,就杵在门边说:“你若忙,我可以等会儿再进来。”

    “不忙。”

    秋水自屏风后走出,浑身上下仅裹了一块灰色绸布,第一次见面时还乌黑如墨的长发此刻竟成了金色,披风一般拖在地上,她十分随意的挑了张凳子坐下,绸布滑落露出修长的双腿和涂有丹寇的细足,然后抬起一双金色蛙瞳看向陆英,悠然道:“既然是云朝让你来的,便说明你是客人,我对客人素来有耐心。东西带了?”

    陆英手中装着金豆的荷包“啪嗒”一声落在了地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