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放心放心,我做事你尽管放心。”李云睿有些不耐烦地道:“你那边,还有一堆小子等你了,这地方不是他们能乱闯的,你赶紧去约束他们去!”

    陈子诚瞪了他一眼,然后快步又跑了回去。他今日带着中等学堂的一批学生,赶往试验园去查看引种自东胜洲的作物。这是中等学堂农艺班的少年,若只是从外表来看,他们与淡水农场的青年农户几乎没有两样,若说有,那便是每个人身上都带着鹅毛笔与小册子了。

    前些日子,秘营之人跟着这些少年屁股后边,很是学习了一段时间的种田呢。

    想到秘营,陈子诚便想到秦大石与邢远志,这二人现在应该已经到了临安吧。

    顺着水泥路,他们来到靠近一条溪涧的大片田地间。这一带有三百余亩地,其中有三分之一是坡田,是农场专门划给淡水学堂的试验田。每日都有专人来此查看作物,记载作物状况,对比不同情形之下作物的生长。

    在这田边上,他们看到了方有财正蹲着,这让陈子诚觉得有些奇怪:“老方,你怎么在这儿?”

    “我来看看,我来看看……”

    方有财说话有些发颤,看起来神神叨叨的,不过众人现在都已经习惯他这模样了。自去年九月以来,他便一直是如此,有些人以为他得了臆症,还有人要学巫婆神汉为他驱邪,但陈子诚却知道他是为什么这模样。

    见着一群学堂少年,方有财拉着陈子诚避到一边:“伯涵,伯涵,你再说一遍,那消息……那消息可是真的?”

    “自然是真的。”陈子诚心中也不禁一阵激荡。

    自家主人,竟然成了大宋天子!

    虽然早在赵与莒成为沂王嗣子时,众人便有了这个心理准备,可消息传来时,众人还都是不敢相信是真的。足足过了三四个月,方有财还是那副模样,逮着任何一个知道这消息的人,必然要拉到偏僻所在询问那消息是不是真的。不过他虽是神神叨叨,口风却比以前更紧了起来,便是问,也只问“那消息”,而从来不说那消息是什么。

    据说他如今夜里睡觉时,嘴里都要套个嚼子,便是防着自家梦里将话说了出来。

    “可惜老管家没见着这一日……”听得陈子诚回答,方有财眼神立刻变得清亮了,他笑得嘴巴都合不拢,过了好一会儿,又有些伤感地道。

    老管家赵喜,早在赵与莒成为沂王嗣子之前便已经去世了。对那个喜欢倚老卖老的老人,陈子诚还有记忆,但义学五期六期的,却只知道大官人每隔几日便会去陪着说会话的中风老人。

    方有财又开始傻傻的笑了会儿,然后低声问道:“伯涵,你说……若是回去,大官人……不,是官家会不会给我也封个官儿当当?”

    忍着笑,陈子诚道:“那是自然的,这些年在流求,方管家便是没有功劳也有苦劳。”

    “那是那是。”听到这话,方有财眼睛更亮了,他直挺起腰,指着面前大片的田地,又指了指淡水城:“这一大片,俺没有功劳也有苦劳……”

    顿了顿,他又看了陈子诚一眼:“其实……功劳俺也是有一点的。”

    “哈哈,淡水建城,当初大官人便说了,你是首功。”陈子诚终于没有忍住,他过去一把搂住方有财的胳膊:“老方啊老方,我就说你别瞎想了,咱们大官人是个什么人物你还不知晓?最是明察秋毫了的,你有功,他自然会赏,但若是坏了大官人之事,哼哼……”

    这些年来,陈子诚与方有财关系倒好了不少,故此这番亲热举止,倒未曾将方有财吓一大跳。

    “那是,那是,我只是……只是那消息传来这么久了,大官人还不曾送准信来,我心中总是有些不安,担心他太忙了,忘了咱们……”方有财先还是笑,但后来化作一声长叹:“总是僻居海外,却不是办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