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如月笑了笑,将那盘子又往她面前推了推,“别客气。”

    门外忽的一阵嘈杂,是男人们的声响。金妈妈平日里看得紧,深怕她这一园子生钱的宝贝女儿们被登徒子占了便宜。除了恩客,男人们都是不许进来的。大白天的,梅园里怎么会有男人的声音?

    柳如月正奇怪,起了身出门看看。便见金妈妈领着一行龟公直闯进来了自己的院子。金妈妈这身桃红碎金花绣的袄子,还是月前刚做的新衣,此下,被她插着腰的手拧得都皱了,也无暇顾忌。

    金妈妈气势汹汹,抬手一指巧儿的方位。“那小贱人给我捉起来,梅园里打板子去。”

    巧儿被这么一吓,刚还含在嘴里的如意糕顿时不如意了。呛着喉咙里差些出不来,咳喘得呼天抢地,直到被龟公们一把提起到了小院门口,方才缓了过来,嘴里喷着红白如意糕碎末,直喊着:“妈妈…妈妈为什么打我?我做错什么了?”

    金妈妈冷笑了声,“做错什么?你还不知道?”

    “那就更要打了!给我狠狠打!”

    龟公们一把提着人去了梅园,三两下便响起来板子声。

    巧儿哭得惨烈,柳如月听着肉疼,看着一旁金妈妈脸色,又忙劝着,“妈妈,怎么这么生气?巧儿哪儿不顺您心意了,您跟我说说,别气坏了身子?”

    “哼!”金妈妈狠狠瞪了一眼柳如月,直指着柳如月的鼻子,“小厢房里的药汤被换成了苦丁汤,这事儿你知道是不知道?”

    柳如月也是一怔,她方还思忖着巧儿平日里做事还算乖顺,该不多有什么事情能惊动金妈妈才是。原还真是这件事儿…

    “如月,如月不知。”她此时担忧着,若巧儿嘴上不紧将她招供了,金妈妈怕是得要连她一块儿罚了。眼下她定只能乖巧听话,不论什么都矢口否认就对了。

    金妈妈却看穿了似的,冷笑一声,“今日我只打巧儿,你莫要让我知道,你和她有什么勾当。若不然,你这花魁我捧得上去,也是拉得下来的!”

    金妈妈说完,甩手出了香月阁,到梅园看打人去了。

    柳如月立在小亭前,冷风吹得她脊背一阵寒凉。风月楼里女子们的贵贱,哪个不是拿捏在金妈妈手里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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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金妈妈方送了林大夫出去小厢房,阮长卿才撑着身子从床上起了。她继续打量着这间屋子,像是泛黄的旧画本忽的清晰了起来。

    风月楼里的厢房分三等,最上等的便是柳如月住的那间香月阁。中间一等,也是带着耳间儿的雅房,姑娘们住正屋,一两个丫鬟住在耳间儿里好伺候。三个姑娘共一个小院儿,里头能种种花草。

    阮长卿眼下住的,和下人们的没什么区别,便是姿色最次,最不能赚钱的姑娘,才会住来这儿。

    都是因为她病了…

    眼前小案台面上木痕粗糙,墙角樟木柜子都落了漆,窗户纱罗破了洞,漏风…和她那寿和宫,是天地之隔。

    唯独那张屏风,是前朝名家张临之作。安远侯府落难之后,亲友疏离,都深怕被牵连,唯独侍郎杜启然家的嫡女杜灵珊,还不忘归还早前从她手里借去把玩的这张屏风,给她送了回来风月楼,与她对安远侯府好有个念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