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洋河临走前一天晚上来我家找我,说我还欠他一顿饭,怕以后没机会还。我给他带进屋,跟他开玩笑:“你今天别溜了就行。”

    吃完饭我陪着他在沙发上坐了会儿,有一搭没一搭地聊着天。他今天看起来很放松,话也比平时多,走前甚至请求我送他一段,我想了想没拒绝。

    天将黑未黑,路旁小摊围着些缠着大人的小孩,隐约听得大人一声拒绝,小孩就声如洪钟地哭了起来,惹得小贩忍俊不禁。

    我俩缓步穿过居民区,走进街市。街道两旁的店铺此起彼伏地回荡着“清仓狂甩”,招牌在天色衬托下愈发明亮,人群来来往往,络绎不绝。

    远处有规律性的音乐逐渐靠近,灌入耳朵,我眯起眼睛一望,就看到一些大爷大妈在跳广场舞,动作整齐流利,精气神十足。

    “沈哥,你在这看会儿,我马上就回来。”孟洋河笑着说了声,没等我询问就匆匆隐入人群,一晃眼就不见了。

    我站在原地等他,只觉得这音乐洗脑得很,细听了下歌词又觉得挺好玩,莫名其妙地就笑了,不经意间跟领队大妈对上目光,暗自严肃下来,移开视线。

    平时早出晚归习惯了,再加上这条街和八七并不顺路,我发觉自己已经很久没有在这个时间段走在街上,融入于人群里。甚至于我都快忘记了我生活的此地也具有着某种程度上的繁盛与不息,只不过在我长久的麻痹中渐渐褪色,又被我人为地遗忘了。

    我不知道它为什么会在这个时刻突然闪耀起来,或许,跟我即将离开有关。

    “沈哥!”

    我回过头,看到孟洋河拿着两个冰激凌向我跑来,“没好意思跟那帮小孩儿抢,等他们买完了才买的,所以慢了点。”

    我接过来其中一个,跟他笑着说了谢谢。虽然我向来不太爱吃甜,但又不想拂了人家面子,这会儿囫囵吃下来,全当解暑了。

    穿过街道,人渐渐少了些,只有两旁的路灯和树影交相呼应,伴着晚风曳曳生姿。

    他随口哼着歌,没听过但是挺好听,我打趣他:“怎么,明天就要走了,这么开心呢。”

    “不是因为要走啊,”他笑了,大大方方地看向我,“我是觉得临走之前实现了一个愿望,所以很开心。”

    “什么愿望?”

    “吃你做的饭,和你一起闲逛,被你送回家,”他在夜色里的眼睛很亮,坦诚又直白,“反正在我这里,我就当咱俩处了一天。”

    “……”我无奈地笑了,他这直球打得让我没法接。但转念一想又觉得这样也挺好,总比他以前什么都憋在心里强,“行,你说了算。”

    他笑得更开心,低着头沿着马路往前走,问我:“沈哥,你以后还会回来吗?”

    “大概不会了,”我回答,“不过逢年过节可以回来看看。”

    “嗯,我也是。之前总说想一走了之,再也不回来,现在想来也不太实际。”他想了想,继续说下去,“我妈……她今天来我家给我收拾行李,临走之前还抱着我哭了一场,让我好好照顾自己,有什么事随时找她。”

    “我当时其实有点傻住了,因为我妈在我印象里是那种特理智特坚强的人,离婚的时候她一滴眼泪都没掉,说把我判给我爸就自己收拾东西走人了,我当时还有点恨她来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