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母对严琅他娘似乎极度厌恶,她怒骂时情绪激动,以至于那张保养得当的脸上五官拉扯得相当狰狞,刻薄之色尽显。

    她骂了好一会儿,终于喘着粗气停下来,可仍用不善的眼神死死看着穿着素白长衫缄默的少年。

    房中一时除了她的喘息声便无别的声响,赵珏鲜少见过娘大怒的模样,他也不大敢说话,脚下细碎地挪动了两步靠近赵母,试探地伸手拽了拽她的衣袖。

    赵珏声音低若蚊吟:“娘,你别生气,他说的其实没错,这朝堂股肱更迭如此稀罕,并非考上了便出人头地了……”

    “你个没出息的!人家都咒你让你去做芝麻官了,你还上赶着给他开脱?!”赵珏话还未说完,就被赵母一声怒斥,未说出口的话也就在她恨铁不成钢的目光中咽了下去。

    挨了骂,这下赵珏也不敢开口了,这时自始至终都没回应一句的严琅忽然动了动,他将手中的书轻放在一旁的书案上,舒展了下先前一直曲起的双腿。

    “贱蹄子?”他嗓音缓和,仿佛只是毫不在意地用舌尖掂量了下这三个字。

    严琅站起身来,从容地拍了拍起了褶子的长衫,然后朝赵母走进了两步。他虽身形清瘦单薄,可那挺拔的身量站在赵母面前,也带来一股隐隐的压迫感。

    他抬起来了一只手,动作很慢,却怪异地停放在空中,仿佛不知是要做什么,或者说……

    是在犹豫什么。

    赵珏最先觉察到不对,他快步上前用力地一把将严琅推开,迅速将赵母护在身后,一脸警惕地看着严琅:“你要干什么!难不成你还想打我娘?好歹你也是身出名门,就因为几句话你就要跟我娘动手,即便你不当她是长辈,你跟个女人动手算什么男人?!”

    严琅又喃喃道:“身出名门……”

    他看了看自己抬起的右手,像是反应过来什么,下意识想放下,可因为赵母方才那话,心中鼓起的一阵暴戾又让他不甘就这么放下手去。

    见严琅还在犹豫,赵珏心中一直对他保持着警惕,他看着严琅那张没什么喜怒,还露出一丝怪异的茫然神色的脸,突然发觉严琅跟以前有哪里不一样了。

    以前的严琅是温润谦逊的如玉君子,不提此刻竟生出了要打他娘的想法,若是往日的严琅,那夜从仆从手中夺过刑杖威胁要打断他腿的事他就做不出来!

    赵珏虽是书生,却非手无缚鸡之力,若是以前的严琅赵珏是不怕跟他打一架的,可此时神态怪异的严琅,让他莫名地发怵。

    赵母被严琅方才的手势惊吓的一瞬,被儿子护在身后便回过神来,不敢置信地指着严琅怒斥:“你这个狼心狗肺的东西,果然跟你娘是一种货色!你爹娘死了,我赵家养着你你还想打我?!”

    严琅却没理会她,他往后退开朝屋内扫视了下,随即视线停驻在几步远处的一件瓷器上。

    “啪!”

    瓷器在一道沉重的,仿佛发泄的力道下骤然落地,在地上碰撞出一声破碎的脆响,带着一股威慑力终于让在场所有人都住了嘴。

    心里的那股横冲直撞的欲望终于有了去处,严琅敛了敛眸,看向自己举起的右手,终于甘心的放下了。

    少年弯腰从地上拾起一块锋利尖锐,看起来十分危险的碎瓷片,他捏在指间打量了一瞬,竟神神叨叨地笑了一声,然后朝赵母看了一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