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句话倒是深深地打动了御忡,难怪这几次夙川都这么意气用事,想不到两人的情意已然到了可以把命交给对方的地步。

    凰元君呵呵地笑了起来:“老夫要你的命作甚?并非老夫有意耍狠,而是万灵珠只能暂时稳住夙川的元神而已,罗刹之毒还是无法可解。”

    就在御忡和银翮露出绝望的神情之时,凰元君的声音又响了起来:“不过——这解毒之法,却在女娃娃你身上。”

    银翮眼中亮起一点光:“我该如何?”

    凰元君的声音沉默了片刻:“你进来。”

    只见木屋的门吱呀一声打开,一束强光裹着庞大的仙气涌了出来,与方才破败的模样天差地别,银翮定了定神,冲了进去。她刚刚迈进木屋中,那扇门又哐地一声关上了,御忡在门外站了起来,向前跨了一步,露出满脸的不解。

    无极斋内一如银翮上次来时一样仙气缭绕,凰元君站在屋内,笑眯眯地看着银翮。银翮迫不及待地扑了过去:“我该如何救夙川?”

    凰元君扬了扬嘴角:“无论如何都要救吗?”

    银翮不假思索地点点头,眼中甚至能看出视死如归来。

    凰元君一挑眉,自言自语道:“想不到活了这十数万年,老夫竟趟起了这浑水。”他连连叹了好几口气,问道:“有些事情,原本你可以永远不必知,然命轨如此转,一切皆定数。这事不该由老夫说与你听,但女娃娃你若再一无所知,祸害就大了。你可知——何为鬼?”

    “鬼?”银翮皱起眉头思索了片刻,摇了摇头。

    “鬼乃妖魔之合,噬母血,灭天地,违天道,为杀戮之灵。”凰元君解释道,“一直以来你体内那股异力其实是对你鬼灵的封印,这道封印之磅礴足以锁住你的鬼灵数万年。天魔两界长寿不过十万岁,人界主轮回,最多百年即老死。照理来说,这道封印足以护你一世。”凰元君看着银翮惊恐的表情,稍稍顿了顿,“然而先前一道噬心咒加上夙川情急之下渡你的千年修为,动摇了这道封印。上次你来时,老夫施了法术暂时稳住了这道封印,虽不及原本,但只要不再遭波动,三五千年还是护得住的。”

    “唉……”凰元君又叹了口气,“谁知夙川还是没能逃过罗刹一劫……鬼灵之血可解罗刹之气,若你执意要救他,老夫便要解除你体内的这道封印,你的鬼灵——就会觉醒。”

    这一席话惊得银翮有些站不住似的往后退了两步,她瞠目结舌地呆立了片刻,再开口时声音都颤抖起来:“那……会怎样?”

    凰元君说道:“蜃世二十多万年来,妖魔染指虽不计其数,但鬼灵太烈,一般母体承受不了那么大的反噬,故而胎死腹中,玉石俱焚得多。真正诞生下来的鬼物只有过一个,以此先例来说,鬼灵觉醒之后,你应该会嗜杀戮、涂炭生灵,攒满罪恶惹出苍穹怒,死在天罚之下。不过在你死之前,三界之内不知会有多少生命已经给你陪了葬。”凰元君忽然轻轻一笑,“不过——不同于那个先例一出生便是鬼的灵魄,你在此之前还有数千年鬼灵以外的意志,或许你能战胜鬼灵的杀戮之性也未可知。”这话虽然说得轻松,但凰元君知道,这种可能性微乎其微。

    银翮越想越觉得离谱:“可是……可是我怎么可能是妖魔之合?我父君是魔君,母上是魔君夫人,他们都不是妖啊!”

    凰元君神情复杂地看了银翮一会儿:“或许你的身世与六千年前无妄山那一战有关,或许……你是妖王和魔君之妹——花阕的女儿。”凰元君自顾自地点点头,“这倒是能解释得通了——花阕的魔灵承得住鬼灵的反噬,而妖王的封印足够镇压你万年。”

    “怎么……可能……”

    见银翮眼中闪起泪光,凰元君又赶忙说道:“不过这也只是老夫的猜测……”

    这会儿他再说什么,银翮已经听不见了,她的脑中嗡嗡地响,尚且未从夙川重伤的焦虑中缓过来,又一重锤狠狠地砸向了她。

    ——这就是父君一直不喜欢我的原因吗?

    ——小时候在军中练功,不管自己怎么努力,却始终连一招半式都学不明白。“天资不足”成了一道悬在头顶的诅咒,我恨透自己的笨拙。如果我能聪明一点,就能像哥哥一样成为父君的骄傲……就能像哥哥那样,得到父君的一句“不愧为我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