守刀的上一任主人,是禅院甚尔的母亲——当年京都最美丽的艺伎,一位女性和元。

    她有没有用那柄守刀保护住她的美,甚尔并不知晓。但那柄刀在他嘴角留下的伤疤,让他在相当长的时间内没有引起旁人恶意的注目。

    母亲死后,守刀被他贴身存放,从不轻易使用。

    说起来也只用过两回。一回是一切发生之前的那场刺杀,它紧贴在五条家主脖颈间,差点割开了对方的喉管。

    那时刀刃划破了皮肤,还沾染着天乾的血。

    还有一回,是现在。

    禅院甚尔望着自己投射的阴影,看到握刀的尾指在颤抖。

    或许是沾染了平民和元血液的缘故,他的第二性别分化得很晚。

    病床上的母亲喜极而泣,万般后悔她划伤了少年的脸,如此疯疯癫癫又哭又笑,数日后离世而去。

    甚尔觉得,女人在临终前一定会这样想——如果他是地坤的话,会不会做和元好受一些。

    但他见过那些活在地狱里的地坤。

    由于各种各样的原因,天乾死去,或者天乾寻觅新欢之后,失去依靠的漂亮地坤辗转流入军营,成为军妓。

    被标记后的地坤无法承受异己天乾的引信,灵魂和肉|体被“忠贞制度”侵蚀,从最深处腐坏。

    再次见面的时候,军|妓只剩下骨架上的一层黄皮,发如枯草,齿缝长着青苔。抖开遮身的稻草,落下蛆虫和卵。

    军营不缺他一口饭。他只是受不住引信的折磨,剜掉了颈后的肉,随后生理系统迅速衰败,最终成为了蚊蝇的巢。

    禅院甚尔剜肉的刀功想必更高超些,伤口恢复得更快些,并不会有多疼。

    但他不太愿意成为蚊蝇的食物。

    他想到了甜,想到了母亲,想到了幼童时期被手抚摸时的柔软。

    那些称得上是幸福的记忆像是诱导小孩吃药时的糖块,一两个瞬间的温暖,就牵扯着他舍不得闭上眼,反倒还要白忍受未来的许多苦楚。

    ——“想死吗?我会满足你的愿望,只要你说出来。”记忆里那个声音又响起来。

    想睡下吗?不用费力,也不会疼,只要顺着重力落下守刀。

    有一阵他的手臂在剧烈颤抖,有一阵他又冷静得可怕。脸上始终是淡漠的,就像决定一只挣扎的家禽要不要煮成一锅肉汤般若无其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