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次策问,董仲舒陈述巩固大汉统治的基本道理。第二次策问,董仲舒提出治国理政的大政方针。第三次策问,董仲舒解答天人感应的问题,史称“天人三策”。

    刘彻惊叹着他的才华,但最终只采纳他的建议,并未重用其人,这源于董仲舒尊奉圣王之道的傲骨与节气。董仲舒蓦然回首时,渐渐看穿天子的面目,他表面上尊奉儒学,实际上只是利用儒学笼络人心,骨子里却崇尚严刑峻法,实际上他也是这样做的,任用法家出身的酷吏张汤便是最好的例子。

    圣王之道察纳雅言,君臣有序,等级分明,为君者从善如流,广施仁政,行王道,教化万民。天子的做法显然与他的宏愿背道而驰,董仲舒不愿意为了仕途官声违背自己的毕生夙愿,但即便如此,他仍然本着大义凛然的精神匡正大道,这条大道追根究底便是纠正君主的过失。

    君主掌握天下大权,一言一行影响巨大,倘若无人匡正君主的过失,而是任由过失继续下去,则后果不堪设想,天下黎庶陷于水深火热之中。董仲舒敢为天下先,极力主张“君权神授”稳固君主统治的同时,仍不忘以□□义限制君主的权力。

    做人不能不讲道理,更不能不讲政治,但董仲舒偏偏是这样的另类,他为天下人建言,不愿为一家一姓服务,限制君权这一点无疑触犯天子权威,故而不得重用。

    长陵高园殿和辽东高庙起火后,大火烧了整整三天三夜,刘彻对此十分忌讳,董仲舒身染重疾,听闻此事后顾不得自己身体,坚持上书天子,直言上天发怒示警,希望天子返躬自省,以平息上天的降罪!

    刘彻非常恼火,恨不得将他五马分尸,但他终究是理智的,董仲舒是个大雅之才,杀了他会让天下才子寒心,于是将怒火吞回肚里。董仲舒虽逃过一劫,但“上天降罪”这个说法得掩盖过去,刘彻贵为一国之君,总不能批评自己的国政方针,只好找替罪羊。

    丞相,百官之首,辅佐皇帝,总理全国政务,现在上天示警,必定是丞相处置不当,有失偏颇!刘彻下诏将丞相薛泽免官。

    人有时候不怕自己遭罪,但害怕连累旁人。董仲舒一次上书惊天地,天子一顿操作猛如虎,丞相薛泽做了替罪羊,董仲舒深感惭愧,不敢贸然进谏,但作为有担当的鸿儒,他并未停下匡正君主过失的脚步,一直笔耕不缀,传播学问。

    学舍内堂前开敞,置屏风帷帐,分段卷起,系帷组绶垂于末端,以作装饰。堂中铺设大幄,董仲舒坐于幄内床上,床前设案台,幄外宾客分两列就坐,宾客者中无论官绅儒士皆慕名而来,趁着董仲舒筵经讲学,纷纷赶来拜见。

    李妍随张真在末端就坐,放眼望去,宾客如云,熙熙攘攘,皆为男儿,这才领会张真乔装改扮的用意。

    外间不断有人进入,李妍回头看了一眼,席位所剩无几,张目视前,只见大幄内董仲舒仪态端庄,举止儒雅,谈笑风生,他头戴进贤冠,衣宽袖深衣,深衣为大袖,宽大的袖身袂与袖口袪组成大袖的胡状,效仿牛垂胡之形设计,寓意君子有比德之美。

    席下宾客有人起身侃侃而谈:“予观董公三统、三证论,有所谓性三品,圣人性善,小人性恶及中人之性。夫荀孟有云,性非善即恶,不知董公因何得出性三品论?敢请赐教!”

    董仲舒面容舒张,徐徐道来:“夫圣人生而性善;中人之性,可善可恶;小人生而性恶,故而需要行王道教化;此为性三品论。予私以为孟曰善,荀曰恶皆以偏概全,譬如研学者,有潜心修学造化万民者,有谋取功名利禄者,或有投机取巧贼比秦高者。人生而无知,其性无常,然而无出三性者。是故君子性善宜治理穹苍,小人斗肖之性理当服从治理,中人教化从善。”

    李妍听得入迷,但听来听去,性善也好,性恶也罢,其实无非围绕着如何对待性恶者,但如董仲舒所说,性恶者难道就只能服从治理吗?

    但这样的疑惑不止李妍才有,席下立即有人驳问:“董公言及小人斗肖之性理当服从治理,然而董公何以断定小人?其依据准则是什么?”

    顿时哄堂大笑,有人指出:“既是小人,自然是做出伤天害理举动!”

    驳问之人挺胸笑道:“没错,做出伤天害理之事的确是小人,可判定伤天害理之事乃执法者刑事,治理小人者亦是执法者而非圣人君子,说到底性之善恶与否本身并无大碍,行端坐正即为君子,纵法乱常即为小人,如何治理小人乃执法者专职,与君子无关。”

    “原来兄台竟是法家不成?”堂下有人诘问道。

    “我非法家之人,不过是单纯地以为,若论治理更宜法家!”驳问之人答对道。

    “如你所说,当今天子崇儒不崇法有失偏颇?”

    驳问之人撅嘴露出一截傲慢不屑的笑容,不愿搭理。再争论下去恐有诽谤朝廷的嫌疑,董仲舒急忙和稀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