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那天牢狱被打开的时候,他们问他叫什么。

    姓李的男童想了想,说,寒山。

    他从没觉得这山上像今天这般寒冷过,是彻骨的冷,好似他坚硬如磐石的心脏。

    进入沉云阁后,他没有哪一分哪一刻是忘记了仇恨的。

    “在你们眼中,我们是恶,在我们眼中,你们是恶。”寒山缓缓吐出一口气,说道,“这乱世不分善恶,只分生死。你们只是一厢情愿,被自己所打动罢了。”

    “不要负隅顽抗,我给你们个痛快。”

    他说:“这是这半年来我唯一能够剩下的心慈手软。”

    聂秋嘴唇动了动,却不知道怎么形容自己此刻的心情,有愤怒,也有悲哀,还有,或许与寒山日日夜夜所感觉到的,一样的强烈恨意。

    但是他没有进去。

    他在悄悄绕着掌门院落,思考如何进去的时候,发现了墙角处掩在灰尘下的两柄刀。

    熟悉的很,一冷一热,是含霜和饮火。

    饮火刀上系着一个刀穗,深色的珠子上刻着一个“卿”字。

    常灯和殷卿卿早知道他会来。

    也许只是赌一把,赌他胃口不好,吃得晚饭不多,吃进去的药少,所以有力气。

    常灯活了这么久,看事情看得透彻,他大抵也猜到了自己和殷卿卿走不掉。

    于是师姐将自己的刀穗当作护身符系了上去,师父不知道用了什么方法,避开了其余人,把这两柄刀扔了出来,落在了尘土里。

    真真是孤注一掷。

    那两柄刀静静地躺在那里,很不起眼,聂秋却明白,这分明是在向他说——

    走吧,拿着师姐的护身符,拿着师父当初承诺给你的长刀,离开这里吧。

    聂秋的眼泪彻底决堤,顺着眼眶流了出来,滑到了嘴角处,他尝出来是咸的,却没办法发出半点声音,只是默默地流着眼泪,伸手将两柄长刀拿了起来。

    然后他果真离开了。

    在汶三的催促声中,在汶一的嘶吼声中,在汶二的求饶声中,在汶五照不进光的一双眼中,在常灯和殷卿卿无声的信任中,离开了沉云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