拖拉机的颠簸另林昧被打得胃很难受,不得不睁开眼睛,她仰躺在满是木屑的后车斗里,只看见满眼的黑,山里的夜太黑了,哪怕在深夏也不自觉一身寒意,她动了动,脑袋下枕着一块柔软g净的布料,才想起刚才一伙人冲进屋里,却碍于怕别人说闲话不敢救她,是沈老师把她抱到车里,迎着聚在她家大门口一圈看热闹的人的目光,这对于他来说造成不了伤害,毕竟他可是沈老师,只有他来,别人才能用平常的眼光看待这件事——好心人去救一个正在被施暴的可怜人。只有在沈知衍身边时,她才被当做一个人,活生生有血有r0U的人,不是活该的儿媳妇,不是惹人口舌的寡妇,只有沈知衍会把X命放在什么贞C名节之上,禁锢林昧的枷锁,他压根不在乎。可笑的是,沈知衍一个随手之劳,是她这么多年都没有感受过的平等,她很久没有做过正常人了,这里太冷了。

    沈知衍坐在前面驾驶位的旁边,大概是从后视镜看见她醒了,回头查看的神智是否清醒。天黑路不平,支书怕他家拖拉机撞树上,所以开得不快。林昧眼珠动了动,艰难地开口:“沈老师,我脑袋有点疼,你能过来帮我看看吗?”

    支书听到林昧的话,下意识拦住旁边的男人,沈知衍扫了一眼,利落地撑着车座翻身过去。男人查看她的头顶,后脑勺,林昧只听见耳边如雷贯耳的拖拉机的轰鸣。

    林昧艰难地动了动手指,攥住男人的衣角,沈知衍知道她要问什么,柔声解释:“小宝在何霏家。”

    林昧眼眸暗了暗,摇头,她不是想问这个。

    “我会Si吗?”nV人声音嘶哑,嗓子里像是卡着血,沈知衍没想到她会问出这种话,手指轻柔地抚m0她额角的伤口:

    “不会。”

    沈知衍下意识以为她会担心小宝,其实林昧想得更清楚,有什么好担心的,小宝是老林家孙子,谁都不会伤害他。深陷困境的只有她自己,如果再不为自己打算,她早晚Si在这座大山里。一开始嫁到村里时,她在逃跑和留下之间犹豫不决,直到现在她才想明白,她从来没有选择,有人把她禁锢在大山里,用亲情绑架她,用贞洁名声潜移默化地驯服她。很长一段时间她适应了,接受村里人的指指点点,把伺候公婆儿子当做天经地义,把身T需求与贞洁绑定,她在深夜偷偷zIwEi后会无尽地耻辱,痛恨有yUwaNg的自己,于是她愤恨羞辱地斩断七情六yu,可是她忘了,一个活生生的人,她不该这样,是她自己与那些伤害她的人同流合W,抛弃了做人的权利。

    林昧扯了扯嘴角,她知道自己现在很狼狈,灰头土脸,浑身是伤,衣服破烂,脸颊肿得很滑稽,但是这不怪她,不是她的错,纵使在炉灰堆里也有挣扎着爬起来的权利。沈知衍的手捧着她的脸,借着微弱的月光查看她的伤势,林昧笑着侧过脸,更加贴近他的手心,扯开了嘴角的伤口。

    “沈老师,外面是什么样的?”

    沈知衍一怔,声音被淹没在风里:“外面很大,有很多岔路口,留给人们无数选择的余地。”

    “那我怎么样才能去外面?”林昧转过头看他,眼睛亮亮的,她的瞳孔里只有沈知衍,于是她的眼里盛满了月光。

    “去镇里,买一张火车票。”沈知衍不知道自己在做什么,他只是,一贯的教养要求他不触及自己的利益时,尽量去助人。

    “我能去哪呢?”

    林昧大概不太清楚自己现在的模样,沈知衍低头看她,面前的nV人伤得很重,左眼被砸肿睁不开,泪腺被打坏,眼泪顺着眼角流,和她脸上的灰混杂。

    “北京,”沈知衍用他的衣袖擦nV人脸上的眼泪,怕泪和她的坚强不相称,可又觉得谁都有哭的权利“我在北京。”

    ——

    夜深了,诊所的赤脚大夫早接到村长的电话,家里的nV人不让半夜往家里进寡妇,他自己也不想惹一身SaO,找借口说自己早睡下了,最后把人拉到门口,村支书出面,在沈知衍帮他证明清白下,才肯背着医疗箱出来。

    “哎呦!”大夫不忍地撇开视线“怎么打得这么重。”

    “唉,你家大哥X子急,从小就这样,你以后让着他点,别和他犟嘴。”支书点了根旱烟,靠着车劝解。

    “鸿达这人我看着长大的,就是脾气爆了点,人不坏,你以后好好对待他,他肯定不能下手这么重。”大夫一边给她上药,一边附和。

    林昧一言不发,任由酒JiNg刺激她的伤口,侧着脸去看大门口,沈知衍正和大夫家的媳妇说话,一贯的儒雅微笑,软刀子拦住她,给大夫争取治疗的时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