石勒问:“为何?”

      曹嶷说:“此番晋人兵分两路,一路直取大砚山,一路直取定陶,声势浩大,沿途坞堡纷纷归附,就连广固城中,亦有不少人与晋人细作暗通款曲。若不能尽快击破晋军,只怕我军后方不稳,越来越被动啊!”

      曹嶷的摊子就一个字,烂,非常烂!

      名义上他控制了青兖二州,并且建造了雄伟的广固城,然而他的地盘一天都没有消停过。淮西的李烈跟吃了枪药似的年年都要发兵攻打他,胶东的鞠彭占据东阿,他数次兴兵攻打都无法搞定、北面还有绍续这个死老头,在段部鲜卑和晋廷的支持下一直跟他作对,双方打过好几次了,同样无法分出胜负。北方这么多股势力里,数曹嶷的生存环境恶劣,大家见他始终都处于三面受敌的状态,迟迟无法搞定任何一方,都认为他成不了大事,本来人心就不大稳了,现在晋军又兵分两路直取定陶、大砚山,声势浩大,那些本来就对他没信心的家伙都认为他怕是要寄了,纷纷找门路联络晋人细作或者羯胡,试图换个老板……

      曹嶷自然不会不知道这些,正因为知道,他才十分焦急,希望能够尽快击败晋军,稳住军心。

      石勒听完他的话后,沉吟片刻,说:“贤弟言之有理,确实应该尽早击败敌军了。”

      心里却暗暗后悔跟曹嶷结盟了。他跟曹嶷结盟,无非就是看上了曹嶷手中那大片大片肥沃的土地和十几万户人口,想先稳住曹嶷,再设法将其搞掉,好将青兖二州给吞了。可他做梦都没想到曹嶷的摊子这么烂,就算真的能吞下青兖二州,也是利大于弊————要直接面对晋军凌厉的攻势了!

      操蛋咧,早知道这样就不来赶这趟浑水了!

      这两个家伙都是身经百战,自然看得出就目前这形势,时间拖得越久晋军的实力就越强大。别忘了,晋廷花了七年时间练出了三十万府兵,眼下只动用了不到一半,后面还有十几万呢,更别提有无数北方流民青壮踊跃从军,追随晋军北伐!继续拖下去的话他们要面对的就不是三四万晋军,而是十几万了!

      石勒沉吟片刻,说:“贤弟,你麾下有步骑军四万余,我麾下亦有两万余人,我们兵力两倍于晋人,士气也很高昂,不如就选个日子开出城去,与晋人一决高下?”

      曹嶷大军守卫定陶的部队原本就有九千余人,曹嶷又带来了三万多,两支部队合并,共有四万四千余人。石勒麾下的石聪、石他、石挺三人麾下有骑兵一万,而从豫州那边赶过来加入的胡人、流民军也有一万多,如此一来,曹嶷与石勒的兵力加起来超过七万,占据非常明显的优势。

      曹嶷反而有点儿迟疑了:“石虎贤侄不是率领步骑军四万人南下了么?何不先等等,等到他们抵达定陶之后再与晋人决战,这样优势更大!”

      石勒淡淡的说:“现在黄河解冻,春汛凶猛,再加上乐陵邵续的袭扰,石虎想要迅速渡河并不容易,想要抵达定陶还需要不少时间,我们等得起,粮草可等不起啊!”

      曹嶷愣了一下,问自己的司马:“定陶城中粮草还能支撑多久?”

      司马说:“最多十天。”

      曹嶷倒抽了一口凉气:“定陶不是囤积有大量粮草的吗,怎么这么快就见底了?”

      司马苦笑:“定陶是囤积有大量粮草,足够守军吃上三四个月没错,但现在定陶的人马多达七万有余,还有大量战马、驮畜,每天消耗的粮草是原来的十倍不止,再多的积储也经不起这样吃啊!”

      其实哪怕兵力从原来的九千多一下子递增到七万多人,定陶城中的存粮也够吃好一阵子的。可好死不死的是,增援部队中有大量骑兵。曹嶷本部人马里就有五千羌胡骑兵,而石勒又带来了一万,哪怕是按照一人双马的最低配置,定陶战场也聚集了整整三万匹战马!

      战马可是娇气得很的,想要它精壮,保持充沛的体力,就得让它吃好,要是敢天天让它啃草皮,它就敢死给你看。再说了,现在大地才刚刚有一点绿意,就算那些战马想啃草皮也没得啃,只能拿粮食喂……

      一匹战马一天少说也得吃掉六公斤的麦豆,这饭量至少顶了六个膀大腰圆的兵,三万匹战马,一天就是十八万公斤,这样子吃法,就算是大山都能吃垮!

      曹嶷听完司马的报告,发自内心的想哭。

      他跟晋军打了好几年,深知晋军的厉害,哪怕有两倍的兵力优势也觉得不大保险,想再等等,等到石虎和夔安率领的那四万步骑军赶到,在兵力上对晋军取得压倒性优势之后再与晋军决战,可他做梦都没想到,定陶的粮仓顶不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