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佑步履很慢,回自己房间的路上,每一步都像是踩在刀尖上。

    但他总算有了套能蔽体的衣服遮羞,即便胸前两个极其醒目的凸点仍然顶着衣服让他惴惴不安,不过总好过将难堪直接展示在喜欢的人面前。

    ——喜欢的人。

    他想到这四个字有些好笑,毕竟以一个附属品的奴隶身份而言,除了他的主人,他是没资格再喜欢上什么的。

    人,或者东西,什么都不行。

    他不拥有任何东西,因为他自己就是别人所拥有的“东西”的一部分。

    可是感情这个东西,总是不知所起,不受控制,又不合时宜。

    房门虚掩着,程佑扶着墙现在门外无声地喘息,他两条腿不正常地微微分开,如果仔细看的话,双腿在细碎地发颤,刚穿上没多久的家居服,只是走了短短一层楼梯的距离,前胸后背就都已经被冷汗打出了濡湿的痕迹。

    他不想让方明赫看出他的痛苦,兀自在门外缓了良久,才咬着牙并拢双腿,装作若无其事地迈出步子。

    两个人四目相对,短短一夜不到的时间,却天翻地覆,恍如隔世。

    程佑进门,坐在窗边椅子上的方明赫猛地站起来,一眼就看到了他脖子上那个招摇过市的金属项圈。

    这是离开调教室之前柳崖给他戴上的,比他曾经的那个严厉很多,铁灰色的特殊金属比普通材质的密度要大,大约半公分厚的项圈被严丝合缝地扣在脖颈,沉甸甸地卡在喉结下面,不可忽视的窒息感于每一次呼吸间都在清楚地提醒他,他到底属于谁。

    一个奴隶的房间没什么可遮掩的,床脚斜对面戳在墙角的半人高犬笼就已经把住在这里的人的身份说得一清二楚了,更遑论还有卫生间的各种清洁设备用品,以及桌上他出逃前就放在那里的几本性爱姿势大全。

    程佑不知道先进来的方明赫看到了多少,他忐忑焦灼,但是不敢问。

    他往天花板的角落看了一眼,监控和监听都毫不避讳地开着,愤怒难堪和灰心绝望在同时折磨着他,他不知道这一切要跟方明赫从何说起,看着那人关切地快步走过来,被酸胀的痛苦填满的他只能艰难地挤出一句干涩的道歉:“……对不起,连累你了。”

    “说什么傻话,”方明赫习惯性地想去握程佑的手臂,但手举到一半还是收住了,“我知道你有很多事情不想让我知道,不想让我看见,但是事已至此,两个人一起撑着,总好过一个人熬。”

    方明赫说这些的时候很冷静,他甚至连脸上都没带什么情绪,如果不是眸子里往常藏着的那些一往而深的情愫此刻不受控制地流露出来,程佑甚至要怀疑他在简修城给他的手机里看到的是假消息了。

    程佑想到他刚才叫住简修城,又想到简修城对他的态度,“你刚才……”

    “我以为我有筹码能跟他谈一谈,”方明赫苦笑一声,“但现在看来,最能行得通的路子,被我自己堵死了。”

    他碍于房间里的监控而没有多说,但这句话的结尾,他挨近程佑,用几不可闻的声音在默默喜欢了很久的人耳边笃定地承诺:“阿佑,我能带你走。”

    程佑猛地抬眼,他的目光甚至能看清方明赫脸上的毛孔,而这人正在他身旁,用从未有过的沉定态度告诉他:“但我需要时间……我知道在那之前我们都会度过一段至暗时刻,会很难熬,但是别放弃,我陪着你一起,同时,请你相信我。”

    方明赫的话是用极低的气声说出来的,可是却掷地有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