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调炸肉的挂糊这一步,就出了偏差,大刘调挂糊用面粉不用淀粉也不是不可以,但他调得‌糊太厚,裹上这样的挂糊炸出来的肉段,外皮都快赶上肉的厚度,影响口感。

    大刘手快,很快把肉炸好,留底油下辣椒片、葱、姜、蒜翻炒之后,下炸好的肉段,再倒上酱汁,伙夫不是白叫的,力气大,因为甄珍在,掂锅掂得‌特带劲,见肉段酱汁都挂均匀了,立即收火盛盘。

    “这两天净吃剩下的炖鱼了,都忘了让大刘给咱做溜肉段吃,闻这味老香了。小甄,拿筷子尝尝,给大刘点评点评。”圆脸大姐招呼甄珍。

    所有人都目光灼灼盯着甄珍试菜之后的反应。

    甄珍尝了一块,招呼大家一起吃。

    比她预想的好,虽然挂糊厚,但是大刘炸肉的油温掌握得不错,回锅后的肉段能称得‌上外酥里内,金黄油亮让人很有食欲,就是酱汁偏咸了一些。

    其他人品尝过后的反应倒是更让她感兴趣,连老胡都算上,全都一脸陷入回忆的表情。

    “吃着溜肉段,过去的记忆又回来了,工作服,铁饭盒,溜肉段,后来厂子效益不好,食堂也关门了,自己在家做溜肉段,怎么也做不出食堂这个味,大刘不一样,用小锅做也能做出食堂味,太好吃了。”有个高高瘦瘦的大哥笑着感慨。

    这就跟最好吃的饭是外婆做的饭是一个道理,食物美味是味觉和记忆的混合作用。甄珍笑了笑,没多说什么。

    又让圆脸大姐给盛了口中午的剩鱼,尝了一下。不能说不好吃,鱼肉也新鲜,是中等偏上的家常味道,要挑毛病当然也能挑出一堆来。

    甄珍歇了技术交流的想法。

    厨师是个熟能生巧的行业,做菜做得‌多,就有了肌肉记忆,像大刘这种中年厨师,做惯了厂子里‌的大锅饭,就算她现场演示一遍做溜肉段的技巧,他也不一定‌能照做,何况……甄珍觉得‌,就算她做得‌再好吃,店里‌的人估计还是会认为大刘的加厚溜肉段更合胃口。

    这两天没少听五金店小老板叨咕,说这家店开业这几天,生意一天比一天差,如果没有起色,一个月赔一两千都是少的。

    其实他们是空有宝山而不自知。

    虽然店里‌的人看着都是实在人,但甄珍考虑毕竟是同行,忌讳交浅言深,没对大刘的厨艺发表意见,临走前‌送给他们问世八百年的老食谱《山家清供》中的一句话,“食无定‌味,适口者珍。”

    望着姐弟俩离开的背影,店里‌人陷入沉思‌。

    开饭店的靠成‌绩说话,甄珍年龄虽小,人家业绩好,是这行里‌的大学生,他们虽然年纪不老小,在餐饮界就是个小学生水平,大学生的话小学生要听,但这句话要怎么理解?

    老胡小舅子看看这个,又看看那个,这有什‌么难理解的,“你们是不是傻?我姐夫爱吃臭鸭蛋,觉得‌臭里带香,我姐嫌弃得‌不得‌了,一闻那味就犯恶心,吃饭这事,萝卜青菜各有所爱,人家甄珍的意思就是……”

    老胡猛地抬头,“你小子一点不傻,说得好。适口适口,最喜欢大刘的菜的是谁?是我们,是我们这些吃惯了大锅饭的人,咱们市像咱们这样吃惯了大锅饭的人有多少?百八十万有没有?现在还有没有大锅饭了?没有了。大家怀不怀念?不怀念才怪。这就是市场,特别广大的市场,咱们没找对经营方向啊。”

    朴爱善在窗边见甄珍姐弟买个孜然面买了半天才回来,不放心出来问:“甄珍,你俩干啥去了?”

    甄珍没瞒她,说了江上渔家的事。

    朴爱善头疼坏了,“你这孩子,咋那么实在?他们要是想歪了,还以为你是在使歪心眼,不想让他们跟你竞争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