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晚的明水华庭是安静的,整个房间仿佛静没在一汪幽深的泉水里,站在顶层的落地窗后举目望去,能遥看见市区繁华的灯火,仿佛璀璨的星海,连成遥不可及的幻梦。

    屋里安静如常,明潇雨被明翘安排在一间次卧,次卧有一张很大的书桌,很适合写作业。明翘把明潇雨给安排明白了就不管了,看着自己的便宜弟弟哼哧哼哧忙着收拾行李,她抱着手臂在一旁看着,丝毫没有要搭把手的意思。

    原本明翘是打算打电话给陈管家,让管家安排点人手过来帮忙的,但明潇雨告诉她,明一非给所有人都放了假,现在整个明家公馆里都空了,明一非说他要跟付雅涵过二人世界,明潇雨的存在有点碍眼,于是这个拖油瓶便被打包送来明翘这里了。

    结婚十年才突然想起来要过点二人世界,明一非这话狗都不信,明翘知道,明一非只不过是想到了收拾自己的方法,把自己说的话原封不动照做,以牙还牙罢了。不是你说的要把付雅涵带在身边吗?行,那就带着好了,就看你受不受得了。

    父女的战争持续了十多年,这一次明一非用他的幼稚让自己处在了上风。

    明翘冷眼看着明潇雨费劲地把床铺好,又从行李箱里取出衣服,整理好放进衣柜了,次卧的衣柜贴着墙修建,当初是想用来存放床单被套用,因此衣柜做得比较大,明潇雨挂件衣服半个身子都装进了衣柜里,明翘看着他忙碌的动作,仿佛看见了一只窸窸窣窣囤积食物的小仓鼠。

    她没有在明潇雨的门口待多久,就收到了商墨发来的消息:“到了。”还配了一张图,是商家老宅的正门,典型的中式园林式建筑,正门口挂了两盏大红灯笼,看起来格外喜庆。

    明翘举着手机走进客厅,客厅里的电视在刚才明潇雨进来后就打开了,春晚已经开始,满屏都是喜庆的红色,隔着屏幕都能感受到那些人的热闹。

    开放式的客厅大得有些空荡荡,明翘把自己扔进柔软的沙发里,看着手机屏幕上这两个字,突然觉得一种难言的情绪席卷而来,这种感觉很熟悉,在她背着画板一个人走在欧洲的街头时,周围都是成群结队的人,说着各个地方的语言,却没有一种语言是她熟悉的,离她不远处是一座宏伟的教堂,她刚走到教堂外的广场,有人往广场里扔了一把面包屑,顿时引来成千上万的鸽子振翅,激起声势浩大的声响,在一片纷乱与嘈杂中,她仿佛被置身在了一处真空里。

    那时她的心情也如此刻一般,那叫孤独。

    但是很奇怪,这种情绪已经很久没有出现过了,久到她甚至忘了它的存在,只是在今天,又莫名其妙钻了出来。

    明翘盯着屏幕上那张照片良久,才缓慢地打字:“把你的定位发给我。”

    商墨的消息回得很快,他很快发了一个定位和一段语音过来,声音是一如既往的温柔和不着调,带着商墨独有的气息:“怎么?商太太要来查岗?”

    明翘的唇角不自觉地勾起,也回了一句语音:“是啊,我要趁你不注意,来偷偷看有没有人挖我的墙角。”

    商墨嗤笑一声,给她弹了一个视频聊天请求过来,明翘犹豫了两秒,点了接听,下一秒商墨的模样出现在屏幕里,明翘看见商墨穿着一件墨绿色的宽松高领毛衣站在花园里,身后是一处假山,他站在昏黄的灯光下,整个人看起来分外柔软。

    明翘问:“你怎么在外面?穿这么点不冷?”宁州的冬天虽不如济川寒冷,但温度也不低。

    “刚准备吃饭,屋里热,我出来透透气。”商墨习惯性向她解释,哪怕明翘并没有他以为的那般敏感,但这样的做法总是让人无端多了几分安心。商墨注意到明翘身后熟悉的装饰,问道,“你怎么还在家里?吃饭了没有?”

    明翘不想隐瞒他,把明一非把明潇雨丢到她这里自己带着付雅涵一走了之的事一并告诉给了商墨,听完后,商墨的眉头一直皱着,但他什么也没说,对着手机点了几下,明翘不知道他在做什么,隔着屏幕她不能完全看清商墨的动作,只是看着他皱着眉的样子有些好笑。

    明潇雨走出房间时就看见明翘垂眼轻笑的样子,他几乎没有见过明翘这样温柔浅笑的样子。在明潇雨的印象中,明翘大多时候都处在两种状态,愤怒的和冷漠的,她就像一座移动的小火山,大多数时候,滚烫的岩浆都被很好地埋在了火山底部,但只要见到明一非,这座火山就会爆发。

    明潇雨不是没见过明翘笑,但大多时候她都是冷笑,带着讥讽和满身的刺,这还是他第一次见到他姐的脸上,出现一种类似小女人的神情,这个形容词让明潇雨惊悚得打了个哆嗦。

    “给你点了菜,过一会儿会有人送过来,年三十也只有这家私房菜馆还开着,将就一下……”商墨的声音突兀得一顿,目光落在明翘身后呆愣着的人身上,声音有些意味深长,“那是你弟?”

    明翘回过头去看了一眼身后的人,嘴角的笑意还未完全收敛,又转过头去对商墨说道:“这还用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