入夜,喝完了最后一杯酒之后,藤田五郎慢悠悠地走出店外。

    其他人大多已经喝醉了。有几个人大概是醉得意识不清,抱住山川大藏就呜呜地痛哭起来,嘴里乱七八糟地说些什么“假如当时更拼命一点就好了!把这条命也赌上去守护会津,得到的就是这样的结果吗!”“容保公是爱惜我等的性命才甘愿受此大辱,事到如今我等想要把这条命还给容保公也没有了机会!”之类在外边说起来绝对会被当作大逆不道抓起来的话。

    山川大藏无奈,只好嗯嗯啊啊地随意应承着,结果直到现在也脱身不得。

    好像每次会津的那些旧部私下聚会,最后都会变成这样啊……藤田五郎苦笑了一下,只好自己先离开了店。

    走在路上,夜风把他因为饮酒而略微烫的头脑吹得清醒了一些。

    他想,那些过分热情的家伙,这么努力地去搜集以前出现在他身边的女性的特点,除了想要为他做个双方都遂心适意的大媒之外,也大概是以为他们所列出的那三位女性里,有一位是他真正喜欢的人,而另两位只是障眼法或者误会吧。

    他们根本不会想到,小梅也好,筱田一绪也好,九条则子也好……甚至是清原雪叶也好,她们都是同一个人。

    她去了哪里?她真的消失了吗?

    他并不是头脑简单的笨蛋。诚然她当初所说的那一套大道理冠冕堂皇,什么要去虾夷确定一下副长的下落啊,什么不这么做的话他们两人就永远不会安心啊,但是在这样的时世里,女性单身出行会有多么艰辛,她不会不知道吧?

    所以,她这么做,就有不得不去做的……理由或苦衷?

    他并不是一个无视对方的为难而喜欢追根究底的人。他总是沉默地聆听,沉默地思考,沉默地去完成自己重视之人想要交付给自己的任务或想要达成的目标。以前在新选组是这样,现在面对清原雪叶,还是这样。

    一直到了最后,他也不知道在他们于会津分别之后的这些年里,她是如何活下来的,又做了些什么,遇见了一些什么人。

    ……也许他应该问问的?这样的话就不会在面对她突然消失之后留下的这一团乱局时,感到茫无头绪,内心涌起了一丝大概名为——不安或惆怅之类的情感?

    他还记得,她在对他说出“我要去虾夷探访一下副长的下落,我一定会回来见你”的第二天,就消失了。

    那一天接近黄昏的时候,忽然地动山摇。东京附近的山区生了地震,波及东京,作为巡查,他几乎一整夜都在疲于奔命地调查任务区域内的人员伤亡、财产损失等等情况,维护治安;到了第二天早上,他还没有回家休息,突然又接到了命令,让他赶往浅草寺,因为在浅草寺前的广场上现了6军少将桐野利秋的养女桐野郁子的遗体、遗体近旁还丢着两把极为有名的太刀——其中一把更是名列“天下五剑”之一的珍品,德川家族进献给陛下的名刀“三日月宗近”——因此事关重大,使得警视厅一时间不得不暂时调集一部分精英前往勘查。

    他也在那些人之中,亲眼目睹了桐野郁子被干净利落地一剑穿胸、重伤而死的遗体。但所有人都毫无头绪,为什么桐野家的小姐会在那一天单独前往浅草寺。

    接受了任务之后,他也进行了认真的调查。但是没人能说得清楚桐野郁子在恶劣的天气下还坚持前往浅草寺的理由,更不知道会有什么人憎恨这样一位小姐到了必须将其杀害的地步。

    据桐野家的仆人和附近开业的店老板所说,那一天下午接近傍晚的时候,天气就已经很糟糕了,刮起狂风、乌云也在天空中大量聚集,大家都认为台风快要来了,所以浅草寺附近商店街上几乎没有行人,也几乎没有什么店铺开业。桐野小姐却说自己有个重要的会面,执意出门。因为桐野小姐一向在家中有着充分的行事自由,仆人们虽然感到奇怪,但也不敢多问。

    关于那柄由德川家进献给陛下的名刀“三日月宗近”,原本一直供奉在御所内的某处专门存放皇家收藏名刀之处,完全没有人看到是谁在什么时候将其偷走的。而且三日月宗近是标准的太刀,这么长的一把刀,若说随身携带的话一定会被人注意到——在御所内也并不允许佩刀,那么是谁会拥有这么巨大的权力,随意将已经成为皇家御物的名刀挟带出来?

    而且,这件事现在牵涉到三方“三日月宗近”的现主人皇家,原主人德川家——也就是失势了的前·将军大人,以及虽然很受重用、权势滔天,但因为“征韩论”的分歧问题,而立场微妙的西乡隆盛以及他最信任并重用的部属桐野利秋。

    仔细思考起来,这件事处理不当的话,会立刻激一波政坛的矛盾也说不定——中津警部补私下曾经对藤田五郎这么说道。

    藤田五郎没有回答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