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一个缺乏娱乐的年代,除了吃喝嫖赌四大蓬勃发展的产业外,说书与戏曲也开始崭露头角,但相较戏曲来说,钟逸更喜欢听些故事。

    说书人是李旭在海津城随意一个茶馆请回来的,对方一听是给整个海津城都在谩骂的钟逸说书,不免有些犹豫,但李旭可不惯着他,二话不说就让下属将他绑了过来,等到了衙门里,钟逸这才急忙让人给他松了绑。

    他可不是普通的百姓,若亏待了说书人,由他在海津城大肆宣扬钦差的“恶行”,那不是给如今的情况雪上加霜嘛,钟逸在海津城本来已很不容易,再添麻烦,更合了白莲教的心意。

    今日所说,并非经典,而是名不见经传郁郁不得志的作者写下的精怪,由说书人讲述,其表情丰富、动作夸张,口若悬河、绘声绘色。一个人、一张嘴,就能演绎千军万马,让钟逸如身临其境,听得如痴如醉。

    一旁天不怕地不怕的李旭竟有隐隐恐惧之意,人最恐怖的情绪就是未知,说书人讲述的鬼怪皆是李旭未曾经历过的情景,而且此类故事在这个年代并没有流行起来,所用技巧,设置悬念皆新颖无比,李旭被带入其中无可厚非。

    黄三石进门时,说书人正说到精彩之处,穷苦书生考取功名为谋高职,结识权贵之女,两度杀害前后二妻,两位可怜的女子变为鬼魂,向书生复仇。

    就是这样一个简简单单的故事,经说书人的讲述,能够让听众听出书生的薄情寡义,成名后对权利的渴望,以及两位女子的可悲可叹。

    不得不说,短短故事,却充斥着劝人向善的道理,这也是为何钟逸青睐说书的原因之一。

    钟逸闭目许久,似是沉醉于故事当中,过后才睁眼,缓缓点头,赞扬道:“说得不错,出去看赏。”

    说书人急忙跪下谢赏,锦衣卫的待客之道他算是明白了,一言不合便五花大绑,若是他不表现殷勤一些,谁知道会不会把他这个老头子留在衙门里专门为这位黑心钦差说书。

    但真要是说起来,钦差也没对他处处刁难,反而是见到自己被绑场景时责怪自己下属,接着立马松绑看茶,算有弥补之意,他到底是怎样一个人呢?经过海津城几日传闻,本已有定论,可亲眼见过钦差后,却又有不同的答案,前后矛盾之大,到底哪一个才是真相,平日里作为故事旁观者的自己竟然深陷故事情节当中,如雾里看花怎样都看不透彻......

    等说书人千恩万谢退出门之后,黄三石这才一脸焦急地走进来,说到底钟逸也是朝廷派下的钦差,基本的礼数应当是要有的,搅了钦差的雅兴,谁知道会不会被怀恨在心。人心隔肚皮,没有共事前,小肚鸡肠可从脸上看不出来。

    “钟钦差,您可真是好涵养,这时候了还有心情听故事......刚才说书人讲的啥呀,我刚来便到听欲知后事如何,且听下回分解的结尾......”

    钟逸奉人看茶,然后笑道:“就是男子考取功名,抛弃糟糠之妻,并在怀有身孕时放火烧死了她,接着女子化作鬼魂前来报复的故事。黄总督不曾干过这种恶事吧?”钟逸打趣的玩笑道。

    黄三石尴尬一笑:“自是不能,黄某重情重义,又岂会做出抛妻弃子这等丧尽天良的事呢?”

    “不做亏心事不怕鬼敲门,有些时候不怕外界的鬼,就怕心里的鬼的呀......”钟逸饶有深意的说道。

    接着望向黄三石,又问:“黄总督找我有事?”

    黄三石擦了擦脑门上的汗珠,道:“确实有事......”

    钟逸点点头:“无事不登三宝殿,距与黄总督上次相见,已有一段时日,看来黄总督平日可不曾惦念本钦差我呀。”

    黄三石连连摆手,否认道:“黄某可时常想与钦差大人您走动走动,但就怕您公务繁忙,这才将相聚一事一拖再拖,今日虽虽是有事相议,但更多还是想探问钦差大人您的境况。”

    “哦?那今日咱们不谈公务只谈风月,可否?”钟逸哪能猜不出黄三石的意图,只是那件事说来说去也就是那样,不可能有另外的解决之法,与其浪费口水,还不如逗弄逗弄这位不可一世的漕运总督力来得有趣......

    听到钟逸这番话,黄三石脸上却隐隐笼罩了一层绿气,钟逸有闲情雅致赏听书,他黄三石可拖不起,按照如今的情形再发展下去,谁知道海津城到底会成怎样一幅模样,那么大的动静,不可能传不到天子耳中,到那时,追究责任他这个漕运总督首当其中,他可不像钟逸有圣上的恩宠,黄家几代人的基业,可不能到他这儿出了岔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