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锦傻名远扬,在人的撺掇下做了不少引人发笑的糊涂事,就算她现在恢复了,也很难说上好亲事,她又不乐意她入宫,读书入仕便能不被承恩侯府所左右、拖累,无疑是她最好的选择。

    程钤就不同了,她是侯府的嫡长女,自幼聪明稳重,无论是琴棋书画,还是管家理事,无一不精,这样出色的孩子,本该拥有最优秀的丈夫,最美满的家庭,何必同男子一样出去抛头露面过那样艰辛的生活。

    就算她现在名声有损,但等这段议论淡了,又无须进宫,自然不愁说不上好婆家,她实在是不忍心她走上读书入仕这条寂寞之路。

    男子入仕就算不三妻四妾,也能娶上一门合乎心意的好妻子,女子入仕,在姻缘上便要艰难许多了,女官们通常眼界不俗,能入她们眼的男子本就少,而世间优秀的男子又大都早已成亲,就算他们想要休妻另娶,家中长辈也不会答应,便是成了,今后名声也不好听。

    这么一来二去的,这几朝的女官们几乎都是孑然一身,如今当朝的叶少卿守着寡,为婆家所不容,余博士也年近双十了,还尚未成婚,便是他们这般出色的女子,在婚事上都不是尽善尽美的。

    女子有了官职,看似风光,却是一个孤家寡人,在外面对朝中的明枪暗箭,回到家里连个知冷知热的人都没有,这让程夫人如何能够不心疼?

    “我知道这世上只有阿娘疼我,只有阿娘会为我着想,但女儿已经想明白了。”程钤态度坚决,朝着程夫人深深拜了下去。

    “若是你们二人都去参加县试,可曾想过外头会怎么看待我们承恩侯府,尤其是你们的几个姐妹,恐怕她们今后是会怨你们的,幸好除了钰姐儿,她们几个都是庶出,钰姐儿又没了娘,你们二婶三婶倒也不会卯足了劲儿找你们麻烦。”程夫人叹道。

    若是程钤程锦都去考试,家里那几个姑娘的说亲怕是难了,那几个姑娘不是程夫人所生,她自然不会事事为她们盘算,但府里姐妹之间的相处和芥蒂,她总是要提点一二的。

    “阿娘,我们承恩侯府也不是什么名往声清正的人家,比这还荒唐的事儿海了去了,相较之下,我和大姐去考试有什么……”

    “阿锦!”程钤拉了满脸不在乎的程锦一把,她这才住了口。

    程夫人倒是不以为忤,自嘲似的笑了笑,“阿锦说的不错,咱们这侯府本就没有什么名声可言,个人有个人的造化,那些看重清名的人也不会和我们府里的姑娘结亲,那些想要巴结攀附的,就算我们的名声臭大街了,他们还是会眼巴巴地攀上来,既然你们执意如此,那便随了你们的心意罢。”

    程钤和程锦对视一眼,从彼此眼里读出了喜意。

    “既然决意要参加县试,那便得打起精神来,万不可掉以轻心,但也不必太过紧张,就算这次考不中,也没什么大不了的,今后在家里安心温书便是,外头说什么都别放在心上,万事都有阿娘给你们撑着,以你们俩的天资、勤勉,别的不提,比阿远和阿期却是强得多了。”程夫人脸色坚毅,既然已经把事情想明白了,那便要全力以赴去做。

    看着两个孩子脸上难以掩饰的喜色,程夫人又顿了顿了,“科考一途艰辛难测,若是你们疲了累了,不愿意再走下去,也不必硬着头皮死撑,尽管同阿娘说,阿娘来想办法,放弃也没什么可丢人的。”

    程锦眼眶一热,真正爱你的人,便是如程夫人这般,不论成败,皆坚定如山地站在她的身后给她以支持和力量。

    “阿钤,你先回屋歇着,阿锦留下,我有话同你说。”程夫人突然严肃地吩咐道。

    程钤虽然好奇,但还是乖巧地应下,留下程锦与程夫人独处。

    “阿锦,你是个聪明的孩子,自你恢复神识以来,聪慧敏黠,为我生平仅见。我听学堂里的先生和你大姐说过,你不仅能够过目成诵,而且悟性极高,没几日功夫,你那一手字已不逊于庄敬皇后的原帖了。”

    程夫人当初刚见到程锦的字时还觉得不敢置信,她是书香门第出身,其父曾经官至知州,其母又是勋贵之后,她自幼就接受了良好的教育,自是能够看得出程锦这一手字的好歹。

    程锦这一手字几乎可以说是青出于蓝而胜于蓝,那字的形意虽脱胎于庄敬皇后,却少了几分庄重内敛,多了几分豁达飞扬,实在是难得一见的好字。

    无论是谁都很难相信,写出这样一笔字的人,前几日还是个让人发愁的傻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