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富贵这天巡视完回到刺史府,就收到何荣的邀请,请他过两日去一个叫做凌波苑的地方赴宴。据何荣介绍,这个凌波苑是他在城南的一处别苑,因为引入了永定河的活水,种了许多荷花而得名。受邀赴宴的并不只有李富贵一个,现在参加赈灾的大小官员都在何荣的宴请之列,理由嘛当然是现成的,大家这段时间赈灾辛苦了。

    也确实是辛苦,好多人肉眼可见地瘦了一圈。不过大家对目前的结果都还算满意,朝廷的官员觉得这趟没白来,既立了功有益自身,也造福了百姓有益他人。灈阳的官员呢,他们的感受就稍微复杂一些。堤坝决堤官仓失粮哪一桩都是掉脑袋的大事,关键是还闹到了圣人那里。何荣都着急忙慌地给自家做太子良娣的妹妹送信,其他牵涉其中的觉得自己不够头铁的更是急得如热锅上的蚂蚁。

    原本提着心吊着胆等着越王的人马过来,结果越王来了也没追究这件事,而是带着大家伙儿一起赈灾。赈好了灾这帮百姓不闹了圣人的火气可能也就下去了,事情到时候即便败露了也有个从轻发落的理由。这个时候谁不抓紧时机好好表现谁就是大傻子。

    所以越王一号召,大家都纷纷响应,就怕自己比别人晚了。而且跟着越王赈灾是真的轻松,当然这种轻松不是指身体上,而是指的心理上。越王各种事项都安排得很细致,让谁干什么事怎么干什么时候干都交代得清清楚楚,只要按着吩咐去干就行了,不用操太多的心。不像是从前,即便想干点什么也是千头万绪,一团乱麻,干得人心力交瘁。

    越王办事又敞亮,真金白银拿出来放在台面上,底下人不用搜刮灾民那三瓜两枣也有钱拿,哪怕苦点累点也乐意去干。灈阳当地的官员有好多是外地调来的,但是下面的吏员多是本地人,都是乡里乡亲,现在家乡遭了这么大的灾,能有机会他们大多数人也愿意为家乡做点事。

    所以赈灾的事情从上到下都是出了大力的,这也是为什么这次赈灾效率这么高的原因。现在他们出门百姓都夸他们是好官,不得不说,这种发自内心的恭敬与他们从前因着官职得来的恭敬到底不同,叫人受了仿佛腰板都能挺直了似的。

    何荣要给大家庆功也是水到渠成,被邀请的人都觉得与有荣焉,这种感觉在越王也答应了何荣的邀请时达到了顶峰。谁都知道越王那就是圣人派下来的钦差,现在越王也愿意同他们一道吃吃饭喝喝酒拉近拉近关系,说明越王也认可了他们这段时间的努力。而且这种设在别院的筵席不像设在官衙的这么正式,大家可以放松放松,毕竟这段时间真是太辛苦了。而且还可以趁机抱抱越王的大腿,如果有那个运气,那就是攀上了一张登云梯啦。

    大家都一边照例赈灾一边期待着两日之后的宴会,李富贵其实对参加这里的宴会没什么兴趣。一是也没什么好吃的,不是烧烤就是蒸菜煮菜,调料种类也少,李富贵吃这里的东西已经眼睛都要绿了,现在连以前吃到吐的□□红烧牛肉面都分外怀念。二是也没什么好玩的,这里娱乐活动也就那样,乐师弹琴鼓瑟吹箫,舞姬们上来转着圈的跳舞,这些艺人们现场表现确实牛叉,但是舞美灯光服装完全和现代不可同日而语,普通地方台的晚会都完爆这种宴会现场。三是跟一群官员吃饭真是没什么意思,大家商业互吹,你敬我酒我敬你酒,他现在虽然是个王爷不用赔笑脸,但是也得坐在那里让他们白嫖。

    但是何荣提了以后,公孙清不仅没有反对,还笑着夸对方有心了,李富贵就知道对方的态度其实是赞同要去。李复珪自打被赶出去以后,也没听见什么动静,当然也有可能是有什么动静没人告诉他,但是不管怎么样,李复珪不可能是闲着没事干用他身份出去游玩去了,铁定是猫在哪里搞事情。李富贵很是阴谋论地怀疑自己这次出席宴会可能有什么任务,或者说可能是要给他打掩护啥的。不然

    公孙清应该不会同意自己用越王的身份参加这种腐败堕落的盛会。

    两日之约如期而至,这天下午,李富贵难得地早早结束了自己当日的工作,坐着越王的四驾马车穿着越王的行头瑞气千条地赶往凌波苑赴宴了。

    凌波苑和公主府一样,都是临水而建,不过公主府建得疏阔,像眉眼爽利的北地女子,这凌波苑则建得精巧,像安静婉约的水乡美人。李富贵赶到凌波苑的时候,天色已经微微暗了下来,园中有拿着火折的窈窕少女在一一点灯,明亮的光团一路蜿蜒进远处的房舍园林,看上去比任何画卷都要生动。

    李富贵忍不住驻足观看了片刻,亲自给李富贵领路的何荣就一脸老铁我懂你的神情叫来了一个李富贵刚刚视野中的少女,让她提灯送李富贵去筵席上。少女还是很美的,穿着层层叠叠的薄纱制成的裙衫走在回廊中时就像一朵袅娜的云。不过她看上去年纪并不大,也许按现代标准来看还未成年,李富贵刚刚真的只是单纯欣赏而已,并没有什么龌龊的想法,何荣这个家伙真是yin者见yin。

    “你叫什么名字?”李富贵感觉少女微微低下的脊背有几分紧绷,似乎有些紧张。

    “回殿下话,奴婢名叫小芸。”小芸的声音也很好听,有种黄莺初啼的婉转。

    “是天上的云那个云吗?”

    “不是,是地上的芸草那个芸。”

    “你念过书?”

    “不曾,是给奴婢取名的先生告诉奴婢的。”

    李富贵走在小芸身边,始终隔着一段安全的距离,两人连衣角都未曾挨到,谈话语气虽然亲切但并不狎昵,小芸慢慢放松下来。

    小芸一路提着等把李富贵送到了宴客的大厅,里面已经坐了不少人,都是这次参加宴席的官员。许多穿着同她同样制式衣服的女子正在里面服侍,她以为李富贵会叫她进去服侍,但是李富贵只是微笑着对她道了声多谢就自己进门去了。

    小芸望着那道紫色的身影一步一步朝着厅堂中最上首的位置而去,目光中的犹疑不甘一闪而逝。远处又有客人过来,在门口侍卫目光无声地催促中,小芸低着头转身离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