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钟子炀赶到,郑嵘正别扭地站在排练室门口和一个黄毛的男人有一搭没一搭地说话。见到钟子炀把车停好,郑嵘求救地朝着他笑了笑,接着又借着笑容的尾韵偏过头和黄毛说了句什么。

    黄毛乐呵呵朝钟子炀打了个招呼:“我是吕老板介绍的那个司机,刘金亮,你叫我亮子也成。昨晚上我们把你定制那舞台、铁架,还有几十把木头椅子都装车拉来了。这边儿还有什么要往车里装的?”

    亮子本来不想接这东拉一趟西拉一趟的短途,但货主出价称得上厚道,也就勉强应下了。

    钟子炀倒也不客气,推开排练室的门,指着架子鼓、调音台、扩音箱、吉他音箱和贝斯音响,说:“东西也不多,就把这几个先装上车吧。”

    “曾潜,过来搬搬东西。”亮子朝货车方向喊了一声,径直往驾驶室走。紧接着,一个身型高大的男人从车头前方绕过来。男人像头不怒自威地雄狮,带着狠辣的压迫感,一点点靠近他们。

    钟子炀顺声望去,觉得这货车司机声势怪唬人的,又朝着室内清点了遍,指使道:“把这些搬上车就行,轻拿轻放啊。”

    那货车司机点点头,手脚利落地将钟子炀要求那几些东西一一装入后车厢,问钟子炀:“就这些,对吧?”

    没想到这男人还是个低音炮,钟子炀怔了下,随后瞄眼去瞅郑嵘,见郑嵘眼睛仍落在自己身上,倒是兀自得意了些。钟子炀又确认了一遍,说:“就这些。上路吧,拉到永昼总店去。”

    “能不能让我跟着货车。”郑嵘忽然开口,“刚刚装的都是我们乐队的财产,我可以坐在后面看着。”

    “嵘嵘,你什么意思?你要坐后车厢里?”钟子炀蹙着眉,不快道,“我开车来的,你不坐副驾跟我走?”

    “我怕刮了蹭了影响下午演出,我坐在后车厢里看顾下。你别担心。”

    “师傅,这些东西放在后车厢不能颠坏了吧?”

    曾潜被卷入到谈话里,有些不耐烦,思考片刻,说:“不好说,看路况。”

    “那我也和你一块儿这么样过去吧。”钟子炀压抑着不快道,匆忙去车里取了相机和支架。刚转过头,就见郑嵘笨拙地试图跳进后车厢未果,而那个货车司机见状则掐着他的腰提了他一把。钟子炀脸上倏地呈出静默的暴怒和妒意,压着嗓子问:“你他妈刚刚自己爬不上去?”

    魁梧的货车司机淡淡看了钟子炀一眼,勘破似的嗤笑一声。

    “什么?我们可以坐在这个椅子上。”郑嵘正从里面搬出两张定制的观众椅,看到椅背上有刻印“大海兽”标识,他露出腼腆的笑容,“子炀,你原来考虑了这么多小细节。”

    钟子炀深吸一口气,挤出点虚假的笑,说:“算了,没说什么。”他头一次也没跳进去,有些狼狈。一抬头,郑嵘正关切地俯视着自己,探出手要拉他一把。钟子炀抓着郑嵘的小臂,也进了后车厢。刚踩到边沿时,出于惯性,钟子炀往郑嵘身上撞了一下。曾潜见二人都上了货车,便将后车门闩了。钟子炀和郑嵘顿时被笼在杂味四溢的灰暗中,仅有些车厢内细碎的豁口,泄露进几豆亮光。

    两人正要分开,郑嵘忽然把住钟子炀的腰,那张显然受到造物主垂青的脸极近地贴到钟子炀嘴边,“你怎么又抽烟了?”

    钟子炀僵了僵,怕又被郑嵘的贴贴靠靠弄出些生理反应,于是推了他一把,说:“关你屁事,你是我老婆吗?管这么多。”

    “你说话别这么冲,我也只是在关心你。”

    “我怎么就语气冲了?心烦还不让人抽两口?”货车行驶起来,两人的身体又碰到一起,钟子炀又说,“而是我前天抽的,天天洗澡早冲没味儿了。”

    钟子炀心里又萌生出灼烈的饥渴,借由后车厢内暗色为掩体,他扣住郑嵘后颈,猝不及防地亲了他一下,说:“得离这么近,才可能闻出来烟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