比起逍遥游历行踪不定的白锦,刘彻的日子过得异常充实,汉朝这一段的历史风起云涌,热血恢弘,武帝的一生,几乎都在和北方的匈奴死磕中。

    朔方的辽阔草场是丰茂的,风吹草低见牛羊,天苍苍野茫茫,风景无限壮美——但并不包括冬季。

    朔方的冬季,雪花连绵不断,忽如一夜春风来千树万树梨花开,山舞银蛇原驰蜡象,雪景虽然浪漫绝美,现实却寒冷残酷,成千上万的牛羊被冻死,帐篷被压垮,缺衣少食,贵族们优可,那底层的族人牧民日子便难过了,习惯了劫掠的匈奴毫不犹豫,目光调转,开始了新一轮的“南下打谷”!

    可惜,今时不同往日,近年来,他们碰到了硬茬子,曾经软弱无能的南人不知什么时候变得强壮而富有攻击性,当中还出了一个厉害家伙,这几年他们都是败多胜少,日子越来越难过,哪怕实在过不下去偷袭边境,多数时候也讨不了好,唯有趁着那人不在,小股迂回地偷袭,才能沾到一点点便宜。

    朔方的寒风刮在脸上如刮骨钢刀,雪花大片大片纷纷扬扬,裹夹着细碎的冰粒,身着候甲的重骑兵在将军的率领下,顶风冒雪地赶路,沉重的头盔护面浑然一体,将人包裹得只露出一双双沉默坚毅的眼睛,像一头头沉默的凶猛的玄色野兽,整支队伍除了整齐划一的马蹄声,震得大地轰轰闷响,风雪也阻不住这支队伍雄浑霸气的气势!

    马不停蹄地赶了整整一日,一直到边境雪山脚,依然不见逃跑的右贤王一行,翻过这座雪山,就是匈奴境内,他们虽然不惧匈奴,却也知道在这种极端恶劣的天气中追击敌人,深入敌营,并不是明智之举。

    他怀疑他们是不是走岔了,或者匈奴人有自己的秘密逃跑路线——罢了,对方侥幸逃过这一次,就当是天意让他多活几日吧,他不止有自己,还有这么多下属,总要考虑他们的安危,等下回有机会,他绝对不会再让人走脱!!

    就在他准备打道回府的时候,侧右方忽然传来一阵马蹄声,越来越近,听响动迅捷如风,还夹杂着阵阵说话声。

    他一个眼色扫过去,身后的重骑兵们就默契地动了起来,动作娴熟利落,眨眼摆好了战阵,若有敌人来犯,正好来个四面包抄,瓮中捉鳖,也好让这一趟追击不至于空手而归。

    他静静地站在队伍正前方,勒着马,蓄势以待。

    转眼,侧右方小丘后的人出现了,出乎所有人的意料,这一行人队伍并不庞大,除了骑在马上的几个头戴皮帽,身裹皮袄的熟人,还有地上被像狗一样拴着脖子和双手,拖得踉踉跄跄的一行匈奴兵,就和这些畜生曾经对他们大汉边境百姓做的一模一样——那衣着华丽的领头家伙,正是他们刚才追丢的匈奴右贤王!

    可是这右贤王现在一点也不华丽了,整个人像被扔上岸的鱼,踉踉跄跄,灰头土脸,发辫像一团团乱草,张着嘴一副要断气的模样,满脸胡须的脸上还带着好几道马鞭的伤痕,双眼恶狠狠地瞪着马上的人,却又透出难以掩饰的恐惧。

    他懵了。

    那一行人中,领头的小少年一出现就攫去了所有人的视线——他裹着银狐皮帽,黑底镶银狐皮大氅,坐在马上,随着马身的起伏也不紧不慢地晃动着,一手执缰绳,一手扶着剑柄,晃动间,时而从玄色中闪过一段雪色的衣袂和马靴,宁静的双眸比雪还要纯白净透,整个人显得又矜贵又冷冽,仿佛不是身处大雪纷飞的贫寒朔方,而是在馥郁华美的兰亭玉阁里闲庭信步。

    当真是格格不入。

    还没等众人回过神来,从他左后方冲出了一名身量修长的少年郎,十七八的模样,俊美飞扬,整个人仿佛与马合为了一体,骑在马上双手甚至都没有控制缰绳,只靠着双腿夹着马腹,便犹如风驰电掣一般,兴奋得“嗷嗷”叫着冲了过来!

    “舅舅,看我们抓到了谁!!!这家伙鬼鬼祟祟想通过密道逃走,正好被我们撞上了,还想杀了我们,嘿,就这些垃圾,我让他们一只手,也能打趴下!!”

    他一把推起护面,露出了一张风雪中沧桑凝重的脸庞,曾经清秀的五官变得棱角分明,威仪日升,正是如今大汉赫赫有名的战神——长平侯卫青。

    而冲着他大呼小叫的,正是跟随白锦走南闯北的霍去病。

    卫青看着神采奕奕的外甥,眼神中透出欢喜和欣慰,随后目光转向霍去病的身后,一个纵身从马上跃了下来,三两步来到白锦的马前。

    “臣卫青,参见太子殿下!”

    他身后的重骑兵,见状也整整齐齐地下了马,跟在卫青身后,单膝跪地,闷闷地齐呼,“臣等参见太子殿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