多年未见,阿娇容颜未变,却比当年平和淡然多了。

    看着已经长大成人的儿子,她的眼泪控制不住地扑簌簌地往下掉,嘴角却不由自主地翘了起来,眼泪和欢喜奇妙地共现于眸中。

    白锦也不由得微笑,上前拉住了阿娇伸出的双手,这一刻,阿娇只觉得缺憾的心境得以彻底圆满,整个人气息完全变了,仿佛脱胎换骨一般。

    长门宫还是老样子,因为阿娇在宫里独特超然的身份,这么多年来,并没有任何一方敢怠慢她,既独立于汉宫之外,又被汉宫保护在其中,反而比她曾经身为皇后时过的日子更加舒坦,如果不是内心牵挂着儿子,她如今也没什么遗憾了。

    如果时间允许,阿娇恨不得拉着白锦让他把这些年的经历一字不漏地说给她听,虽然从来往的书信上白锦也会简单和她说一些经历,但毕竟和亲口说出来的感觉不一样,她想知道所有细节,哪怕是一顿饭,一口水都不想错过。

    任何一个亲娘,看到儿子从糯米团子抽条成龙章凤姿玉树临风,难免会对其中的过程斤斤计较,生怕儿子吃了一点苦头。

    但初聚的时间不够,儿子还要沐浴换衣,稍事休整,阿娇再心疼,也咽下了许多话,不急,来日方长,她有的是时间和儿子相处。

    “这回,你不走了吧?”

    “该见识的都已见识过了,该游历的天下也都走过了,”白锦笑一笑,“以后便要留在长安啦!”

    阿娇顿时高兴得眉开眼笑起来,眼角都挤出了细细的纹路。

    “父皇说在长乐宫安排家宴,认认那些后来出生的弟妹。说起来,满宫小萝卜头,我就只认识当利,还得给别的准备些正式的见面礼。”

    “放心,我让人为你打点好了,这么多年你身边也没有贴心的,回了宫,阿娘先帮你掌掌眼,等过阵子,自然会给你把侍从配齐。我是不知道你为什么这么喜欢她,看着软软的拎不起来,跟她那个娘一样,一点都没有大汉公主的气势。”以阿娇的性子,自然是打死也看不中温柔恬静的当利,所以更不明白儿子为什么要对当利另眼相看。

    白锦能说他和刘彻一样,对当利另眼相看的唯一原因就是当利和时下所有的公主都截然不同的性情么?这样说出来,他娘说不定会以为他在嫌弃她。

    她当然能欣赏性格各异的女孩儿,所以,在普遍彪悍张扬的公主翁主里,当利可不就成了那万绿丛中的一点红了么?

    当利总能让他想起他穿越的第一世,遇到的那温柔到随人欺负没脾气的迎春,在后半生以一介女子之身踏遍天下,义诊四方,天生的温柔改变不了,可温柔背后是懦弱还是坚强,就是后天环境的造就了,当利自然是温柔女郎里的成功案例,值得保护起来。

    阿娇说为白锦掌眼,就毫不迟疑,趁着白锦换衣的功夫,风风火火地让人搬来了许多帛画,命人悬了起来,却是一张张端庄飘逸的仕女图。

    “这些,都是我为你择的才德兼备的女郎,都是家风清正和睦的人家,你看看喜欢哪个,我请你父皇为你下聘。”

    白锦闻言,端详了半晌,最后无奈地放弃分辨谁是谁,宫内的画师他记得挺厉害的啊,画出栩栩如生的工笔画不是难事,可为什么偏要走意象风,这些仕女虽气质各有不同,但真的完全看不出脸长成何等摸样,大家都千篇一律啊!

    再说就算他能通过帛画分辨美丑,也改变不了现状。

    “母亲,这些女郎固然好,但我这辈子是不打算成亲的。”

    “为什么?阿锦可是有难言之隐?若是有内宠,也不打紧,你们刘家男人的德行,大家都心里有数,还愿意把画像送进长门宫的,也是内心默许认可了。”阿娇顿时紧张起来,“你看中了谁?不会是姓霍的小子吧?”

    “母亲,你想到哪里去了?我与去病,是真正的师徒,他是将来传承我道门术法的嫡传弟子,以他的资质,说不定也有成就大道的那一天。我早就和父皇说过了,从来出家人只有斩尘缘的,哪有反其道而行之?我既无心,又何苦耽误了好女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