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人喘着粗/气醒了过来,烈酒和内力,让他冰冷僵硬的身躯恢复了活力,身下是厚厚的地毯,身处的环境正以微小的幅度摇晃,他很熟悉这种感觉,或者说,这种轻微的摇晃已经刻入了他的骨血和灵魂里,即使阔别了十几年,也从不曾遗忘。

    一艘在“平和”的海风中均速前行的船。

    他睁开眼睛,丰富深奥的学识让他几乎能将船舱里的大半物件认出来,乍一看并不金碧辉煌,细节处却透出极端的豪奢,柔软如婴儿肌肤的东方丝绸直接铺在桌子上,价值万金的夜明珠随随便便地镶嵌在四角,温润的光芒将船舱内照得纤毫毕露,眼前是一名坐姿随意的北欧或者俄国女子?另一名明显是东方特质的年轻男人斜靠着座椅扶手,站在女子身边。

    两人都面带微笑看着他。

    “感谢你们救了我,两位尊贵的恩人。”

    白锦认真打量着这个男人,从茫然到惊喜到警惕到平静,短短一瞬他情绪转换如此之多如此之快,却自然而然丝毫没有举止失措,完全不像一个刚获得自由之身的越狱犯!

    “其实,是你救了自己,你顽强求生的精神,打动了我,来自伊夫堡的客人,”白锦笑眯眯地点破了对方的身份,在对方微微睁大并迅速警惕的眼神中,继续道,“虽然我对您的过往十分好奇,要知道伊夫堡关押的无一不是风云一时的大人物,但我不是那么蛮横无理的人,我想你现在更需要整理一下自己,吃点东西,再好好睡一觉,等明天,风雨过去了,您休息好了,也许我可以邀请您一起用早餐?”

    男人眨了眨眼,到嘴边的意大利语咽了回去,用纯正的母语法语彬彬有礼地回道,“不胜荣幸。”

    船上自然什么都有,理发,洗澡,换上合身的衣服,对着客舱内昂贵的水银全身镜,男人终于看清了自己如今的容貌。

    和年轻时相比,简直判若两人,伊夫堡真的很了不起,从头到尾,把热情活泼充满天真正义的唐泰斯变成了另外一个人。

    阴郁冷峻的脸庞,苍白的面色,乌黑的头发,这个收拾整洁后的男人,就像一名吸血鬼贵族,英俊,但又仿佛有些神经质,是暗黑的优雅。

    “现在的唐泰斯,这世上还有谁能认得出?”他喃喃地道,声音里透出一股悲哀。

    “风雨过去了,看,那是海市蜃楼吧?那是哪里,可真壮观!”

    白锦指着不远处云层中层层叠叠隐隐约约的昳丽建筑,哪怕是常年行驶在海洋上,海市蜃楼也是不可多见的奇景!

    “简直就像天宫!”池清远赞同地点了点头。

    满船的水手都跑了出来,围观着那海上的奇迹,大声说笑着,跺脚唱着颂歌,气氛热烈得不得了。

    唐泰斯靠着窗口,眺望着那壮观奇美的风景,以及尾随在这艘主帆船后那密密麻麻数量恐怖的船队,内心一片暴风雨前的宁静。

    世界如此之大,能人层出不穷,看到这支横行海上的巨型船队,凡是遇到的船队、商队、以及走私船等等,在很远的地方就望风而逃,根本不敢靠近,即使这并不是这支船队掌控的航道——他忽然就领悟了,引以为傲的学识和智慧不足以成为他报仇雪恨的利器,真正能助他报仇的,是权势和地位!

    第二天早上。

    “我是一名无辜被关进伊夫堡的可怜人,我是无罪的,但是没有人相信,”唐泰斯坐在铺着雪白丝缎的餐桌前,动作优雅地切割着煎熟并洒了胡椒的鱼肉,那种西方贵族特有的矜持优雅,比池清远这个熏陶了二十年的东方贵公子还要完美,“所以,我只能自己为自己讨回公道了。”

    白锦笑道,“那么,祝你成功!如果需要帮助,请尽管开口,我一向最期待正义和公道在人间广泛传播,上帝会祝福你!”

    对此,唐泰斯不置可否,他花了半晚上时间,从船上其他水手的嘴里掏出了不少关于这位女恩人的情况,这真是一位了不起的、他记忆中从来没有遇到过的女性,比起法国那些只会玩弄宫廷权术的夫人小姐们,简直是鲨鱼和白海豚的区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