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珣被她寥落的语气弄得一头雾水,他跟出来,恰巧,闭坊的钲声响了,安乐回眸,漫天瑰丽的彩霞把她脸映得熠熠生辉:

    “我想在你这住一晚,只一回,也给我留点甘甜的记忆。”

    难怪挑这个时辰来了,谢珣眉眼漆黑,又冷又傲:“公主说笑,天色已晚还请公主该回哪儿去回哪儿去。”

    “孙思明开了个条件,朝廷让他打成德可以但陛下要将掌上明珠嫁给他,他家里美妾上百,孙思明岁数比阿爷还大,明显是想羞辱朝廷。”安乐静静说道,这回,轮到谢珣愣怔住了。

    “你答应了?”谢珣英挺的眉头一皱。

    安乐打量着他:“你不想我嫁给他?”

    谢珣一脸的不屑,冷笑道:“云鹤追在孙思明帐下做幕僚,你养的男人,多亏他,朝廷的努力才这么容易就灰飞烟灭。今日局面,不过是对公主的反噬而已,你若是嫁了真能有益于朝廷,臣赞同。”

    风闻他在成德遇刺,没想到,和云鹤追能扯上关系,她心中惊诧,面上却不肯让谢珣得意:

    “你是宣慰使,连云鹤追都对付不了,不嫌丢人吗?谢台主。”她眉眼一变,装出来的一副自矜面孔瞬间消失,蛮横的本性一览无余,“我是答应了阿爷,我要嫁,你是不是对我刮目相看了?”

    谢珣懒得搭理她那副蠢样子,但心里,对她往虎穴龙潭的河北去并不认同,蠢货到了河北,只怕死都不知道怎么死的。

    凝神间,听安乐说:“我这回去,要带个熟知河北风俗人情的得力助手,女人最好,带着方便,我已经跟阿爷求了,就要你们中书省的藩书译语。”

    谢珣心里一紧。

    安乐悠闲地把手指一翘,扶了扶玉搔头,幸灾乐祸地盯着他表情:“我听说,这次跟你去成德的女译语,表现颇佳,叫什么来着?春万里是吗?我已经打听了,还算满意,今日再来问问你,这藩书译语,到底怎么样?”

    她别有用心,要带走脱脱,这一下触到了谢珣逆鳞,方才那丝刚冒出的同情倏地荡然无存,他神情凌厉:

    “中书省选拔的人才,不能给你。”

    安乐忍不住微笑:“鸿胪寺这样的人才又不止她一个,我带她,把前阵译语大赛的译语人递补上一名即可,有什么难的?”

    “春万里是头名进的中书省,你想要,可以带走本就是递补上的康十四娘,她是粟特人,魏博军将里不少是粟特出身,她同样熟知魏博胡化的风气。”

    谢珣一点都不肯让步,目光泠然:“公主不要太得寸进尺,管到中书省来,你没这个资格。”

    安乐看他如此强势,完全占不了上风,又恨,又不甘:“我为国家牺牲,带走个人算什么?谢珣,我今天来不过是咨询你两句,不需要你点头与否。”

    阿谀奉承的话听多了,好久没被他呛,安乐气极,“你是看上她了吧,走哪护哪?”

    “我看上她,和公主有什么关系?”谢珣仿佛存心要气死她,手一挥,是个逐客的姿态,“公主请回,不要让臣轰你走。”

    “她是个教坊女,谢珣,你身为一朝宰辅,主持考试,连人的底细都摸不清楚,竟放一个教坊女进中书省,传出去,让国家沦为四方四夷笑柄!”安乐大吼大叫,在谢珣这丁点亏不能吃,不管不顾的,一激动把脱脱的老底全抖落出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