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道是不是因为老太婆的心情有了波动,当她拖着拾来的密码箱往回走的时候,突然刮起了风。这让原本就看不真切的人行道,变得更加变化万千。于是,老太婆只能拉着密码箱,颤巍巍的往前挪,也不知道是她因为看不真切故意放慢了脚步,还是因为密码箱太重,她只能拖着密码箱挪动。

    虽然,她的动静是越来越小,但是这个时候风的动静,却是越来越大。起先的时候,还只是偶尔看到树影摇曳,可没多久,就已经是树影横斜,搔首弄姿,到最后更是听到了一阵阵呜咽的风声。然而,这一切在老太婆的眼中似乎都不那么重要,她只是稳稳的将两个密码箱的拉杆并在一起,双手握住两个密码箱拉杆挨近的那一侧的杆子,弓着身子挪动箱子。每挪动一段距离,她就会来回望一下前后,然后继续挪动箱子。因为她挪的速度较慢,原本密码箱滑轮滚动的嗡嗡声,在这呜咽的风声里面,显得也不是那么刺耳,只是偶尔发出几声“呼~”“呼~”的声响,跟风声和在一起,竟然有几分和谐的韵律感。

    她就那样握着拉杆,挪动着拾来的密码箱,沿着婆娑着树影的人行道,在风声的掩护下,慢悠悠的往回走。

    越过值班室,再沿着围墙的阴暗处,“呼~”,“呼~”,“呼~~呼”的往回走着,走回到医院所有人,都不愿意去的医院的禁区。

    进入禁区之前,她先要走过一条废弃的通道,这条通道原本并不是废弃的通道,而是某个手术室的专用通道。只是后来,那个手术室发生意外,被列为医院的禁区,废弃了,所以专用通道也废弃了。

    这条通道的外端看上去还是不错的,因为接通地下停车场,而停车场又经常有人出入,所以通道的外端还是会有保洁定期打扫。可是越往里走,情况就越糟糕。虽然,医院是会定期消毒杀菌除虫害,不会有那些蜘蛛蚂蚁之类的来给这段通道的后半截增加沧桑感。可是这真要是一路走过来,一路看过来,就不难发现,这条通道越往里走越黑。不单单是因为通道里面没有灯的缘故,更重要的是里头的那段因为长时间没有人做清洁,已经在通道墙体的表面形成了一层垢,而且这垢并不均匀,这儿厚,那儿薄。这厚薄之间,似乎又组合成一道道纹理,勾勒出一幅幅图画,让人心里有种无形的压力。一个不留神,你甚至会错误的把那一道道厚薄不均的暗纹看成一张张邪魅丑恶的鬼脸,直叫人心里发毛。

    走完这节通道,老太婆第一次停下来歇了歇。她停下来,伸了伸腰,又捶了捶两边的脖颈,可能是因为挪动箱子太费劲,所以她觉得自己的脖颈又酸又胀。捶了好一会,她又伸直了后背,扭了扭腰,然后拖起一个箱子继续往里走。

    走到禁区里头,其实也没有什么,虽然当初发生意外的时候,手医疗室是烧塌了里面的仪器和壁柜以及一些基础设施,但是后来善后的时候,院方还是对其进行过修缮,只是因为发生过意外,怕对其他医生影响,决定不在使用,所以并没有添置各类办公用品和配套设施而已。所以这个医疗室,现在看上去也就是个大一点的空房间。但是毕竟是意外失火后又修缮的,所以仔细看,还是能看出一些蛛丝马迹。

    比如墙体的颜色有差异,当初那些被烟熏黑了的地方,虽然修缮了,也用各种涂料掩盖了原来的颜色,但随着时间的推移,那些熏透到墙体里面的黑色,还是会随着时间的推移慢慢的又浮现在墙体表面,而其他那些原本不黑的地方,又因为医疗室的废弃,常年得不到清洁而变得越来越脏,而开始发黑,而这个黑与其原本的黑,又显得是那样的格格不入。所以,这个所谓的禁区,在这个时候反倒是透露出一种让人不可名状的黑色幽默。如果你有幸看到,或许你也会异讶于这种黑的幽默,就像是一个原本并不是很坏的人,却因为身边的人都很坏,所以自己也开始学着去做坏事,但没到关键时候,却又狠不下心的尴尬局面,硬生生的把自己变成了一个为世人所不容的小丑。

    老太婆把箱子拖到治疗室的西侧,挨墙放好一个箱子,然后返身去拿另一个箱子,也把它拖到治疗室的西侧,挨墙放着。

    做完这些,老太婆蹲下身子,把手放到嘴边哈了几口气,又使劲搓了搓手。这才心满意足的看着这两个拾来的密码箱笑了笑。还是没有笑出声,还是只是瘪了瘪嘴,还是眼睛弯成了一条缝,还是满眼放着光。

    过了没多久,她再次用手拨动着密码锁的轮盘,“咔”,“咔”,“咔”的很有节奏。每拨动几下,她就会按一下密码锁的卡扣,确认一下拨动的密码是否正确,只是可惜,一直都没有拨对密码。但是她,没有放弃,继续试密码,每拨动几次,就缩回手,哈几口气,然后使劲的搓手,然后再试。

    直到外面天都亮了,老太婆才回到治疗室南侧靠墙的地方休息。这里有一张破旧的床垫,和几张破破烂烂的被褥,也不知道是她从哪里弄来的。除此之外,不远处还堆着一些她从垃圾站翻找出来的可以还钱的垃圾。

    她一屁股坐到床垫上,然后侧过身子从床垫里侧挨着墙根的那面取出一些吃的东西,小心翼翼的摸出一些吃的,慢慢的放入口中细细的咀嚼了起来,吃得津津有味。这一刻,看着她吃东西的样子,你会觉得这个表面上脏兮兮的老太尽然是那么的可爱。因为她吃东西的时候,你可以看出她对于食物的那样一种尊重。既不是那种出于本能的狼吞虎咽,也不是那种对于粮食的不屑一顾,而是非常虔诚,非常享受的品尝。仿佛这一刻,她所吃的并不是一般人仅用于充饥或者当零食吃的饼干,而是顶级的烹饪大师用绝品的稀有食材所烹制美味佳肴一般,她的表情是那样的庄重,她的神态是那样的享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