几壶佳酿送上桌,崔瑜先为裴清行斟上一盏,随后又为自己满上,将杯中酒液一饮而尽。

    他没有说话,举着酒壶一杯又一杯,仿佛今日邀裴清行前来,真的只是为了一醉而已。

    相比之下,裴清行喝得实在有些慢,两人之间没有任何交谈,直到三五壶酒下肚,崔瑜面上已经薄红一片,带着酒意看向裴清行,笑道:“我还以为,裴兄今日,是不会赴我这约的。”

    裴清行沉默地看着他,一双眼如幽深无波的古潭。

    崔瑜自顾自地倒着酒:“为了自己的前程,将妹妹嫁入吴氏,如今,又为了权势,害死了妹妹的夫婿。天下人都笑我崔瑜乃是忘恩负义,不择手段之辈,就连崔氏族中,也对我颇有诟病,裴兄还肯坐在这里同我喝酒,只凭这一点,瑜便该敬你一杯。”

    世人以忠孝为先,吴家家主是崔瑜之亲,也是崔瑜之主,他所做一切,为时人不屑。

    崔瑜说完,对裴清行举起酒杯,仰头饮尽。

    “人活一世,所为若能无愧于心,便已足够。”裴清行回礼,也饮尽杯中酒液。

    他人言语,实在无关紧要。

    “裴兄所言甚是。”崔瑜笑了起来,仿佛是醉了,双眼却又是清醒的。

    这一场酒一直喝到了月上中天,裴清行与崔瑜出了酒肆,未曾多说什么,背身而去。

    未来的御史大夫和尚书令,向着他们各自的命运行去。

    裴清知如往日一般,来了并州城中的烂柯斋还书。

    这家书斋是前些日子才开的,也不知背后主人是谁,寻来这么多孤本古籍供人借阅。

    世家藏书多是敝帚自珍,轻易不肯外借,天下人也多是如此,如此可知,开这样一家书斋的人,是多么叫人惊异。

    裴清知来过一次后,便成了这家书斋的常客之一。

    只是今日,他才踏入书斋门口,便被身着丝锦的侍女拦下。

    “裴三郎君,我家主人想见你一面。”侍女躬身行礼,态度佛恭谨。

    裴清知皱起眉:“你家主人?”

    “郎君随我前去,一见便知。”

    这便有些故作神秘的姿态了。

    “你家主人想见,自来见我便是。”裴清知便道,这样神神秘秘,倒像有什么见不得人的事一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