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来,你来瞧瞧,为父这幅字写得如何?”皇帝拎起墨迹淋漓的字纸,朝华滟招手道。

    华滟便依着他的话,绕过台阶站到了御座一侧。

    一种奇异的香气从身侧传来,华滟竭力抑制自己的思绪,不去多想,凝神看了起来。

    “温润闲雅、姿态朗逸,父皇于书之一道,愈加精进了。”华滟由衷地赞叹道。

    虽则皇帝近年来久已不视政,但平心而论,他于书画之道上的造诣极高。便是华潇化名首创“金错刀”之法在外颇为知名,也不得不承认多少有受皇帝的影响。

    皇帝轻笑了笑,转过头来仔细地看着华滟:“得了,连你也开始学会说这些冠冕堂皇的话嘞。”

    他摇了摇头,叹道:“长大了啊。”

    华滟就要辩道:“父皇,我……”

    却见皇帝摆了摆手,微笑着制止了她。

    皇帝是个清癯、苍白的中年人,眉宇间犹带了丝恹意。可以看出来华滟的下巴和鼻子,生得与他极为相似。

    “想必你也知道,叫你来是为何事。”

    “是。”华滟低声道,“是为昨夜皇兄与我夜骑出宫一事。”

    他一边执笔在书卷上落款,一边慢慢地说道:“那帮老牛鼻子,向来最重规矩。知道你和潇儿出宫去,气得鼻子都歪了——”说到这里,他不禁笑了起来,“依我看,不过是年轻人爱玩罢了,却也值得被他们大书特书,还要硬逼着朕下令惩戒。”

    华滟注意到,提到前朝弹劾之事时,他的自称改成了“朕”。

    ——父皇,这是有些怒意了。

    皇帝眼底含着冷意,怫然道:“朕的儿女,不过只是出宫去跑了一圈,不曾寻花问柳,也没有斗鸡走马,怎么到了他们口中,就成了宴安鸩毒、国将不国了呢?”

    华滟听到“寻花问柳、斗鸡走马”时,浑身一激灵,硬生生吓出一身冷汗。

    她腹诽道,也不知皇兄是如何与父皇解释的,怎么从父皇口中说起来,这般、这般悚然呢?

    皇帝讥讽般的轻蔑道:“陈、王、柳、闻这几家做的好事,真当朕是瞎子不知道吗?一个个的强占民田、鱼肉乡里……呵!”

    眼见着皇帝说着说着,说道了气头上,怒不可遏,华滟更加不敢吭声了。

    生在宫闱,她从小便学会了察言观色,自己也悟出了一个道理,那就是永远不要去妄加揣测皇帝的心思。眼下皇帝正在发怒,说不定转眼他便心平气和了,但若是有人自以为是地接了什么话,下一秒也许就会被杖毙。

    这些年来,皇帝的脾气愈发喜怒无常了。即便她是皇帝的亲生女儿,也不敢去冒这个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