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嗅到了风雨欲来的气息。

    被安菲特里忒那双冷淡的灰蓝色眸子盯着,格劳科斯险些自己交代出来,但是他有一个优点,就是嘴巴像贝壳一样硬。他梗着脖子,继续撒谎:“你听错了!”

    他下定决心,只要自己咬定是面前的男神听错了,他不能拿他怎么样!

    然而他没料到,安菲特里忒不跟他打嘴仗,他改用武力来对付他。

    格劳科斯脖子还梗着,肚子就挨了一拳。他吃痛,将自己蜷缩成虾米,安菲特里忒收回拳头,抬起头,清冷冷的眼睛正与他的眼睛对上:“你确定,是我听错了?”他一只手还钳在格劳科斯的肩上,神力灌入,让他浑身无法动弹。他的语气与威胁无关,像深海里最平静的水,却裹挟着最危险的漩涡。

    那一刻,格劳科斯真有些胆寒。但他最厌恶被人轻视,实力被碾压,对于他来说,也是令他面上无光的事情。他负隅顽抗,试图用神力激开安菲特里忒的手,未果,仍咬牙道:“你这野蛮的神,快放开我!就是你听错了,我传达的是大洋神俄刻阿诺斯的预言,你好大胆子,竟敢伤害大洋神的使者!惹怒了大洋神,你休想轻易逃脱!”

    安菲特里忒并不相信他,他的话语里有太多漏洞。一会儿说是大洋神的预言,一会儿说是自己的预言;嘴上说是提醒她的姐妹,大肆宣扬的模样,又好像唯恐天下不乱;而且他传达的预言里,安菲特里忒是一位海仙女,一位女神……

    安菲特里忒敛眉,他最不喜欢这个误会,不喜欢被人当作女神!

    又一拳砸在格劳科斯的腹部,安菲特里忒又问了一遍:“这是最后一遍,告诉我,这到底是谁的预言。如果真的是大洋神所说,我不介意去拜访大洋神,核实一下情况。”

    格劳科斯的冷汗顿时出来了,他又不敢承认这是自己的预言,偌大的海界擅长预言的神明不多,他一旦承认,无异于不打自招。只咬定了是道听途说,至于宣扬此事的人——那人用黑纱蒙了脸,他也不认识。

    格劳科斯编起谎言信手拈来,难得这次没有什么漏洞。安菲特里忒又仔细观察他的表情,见他确实不像说假话,这才放过他。只道:“我不希望再听见这些谣传,就像你说的,这是极重要的事情,它事关海皇的名誉和……安菲特里忒的清誉,不是你可以瞎传的。如果我下次再听见这种传言,哪怕倾尽神力,我也会找到你,取走你的性命!”

    格劳科斯被安菲特里忒紧紧扣着,与他对视,他确信安菲特里忒不是在说大话,他有些闹不清楚自己怎么会如此倒霉,才准备搞事就碰上了煞星。他不敢再嘴硬,连忙答应下来,等安菲特里忒一松手,就像夹着尾巴的流浪狗似的,仓皇逃跑。

    安菲特里忒望着他远去,微微垂眸,思索片刻,决定跟过去。他不相信格劳科斯的话,不相信他说的每一个字,他可以骗他一次,也可以骗他第二次。他决定跟过去再确认一下,格劳科斯有没有在他面前撒谎,他能不能管住自己的嘴巴。

    安菲特里忒刻意落后了一些,缀在距离格劳科斯不远不近的地方,想看看他接下来要做什么。孰料才跟了一小段路,就见海里突然涌出大量黑色海水,好像数以百计的墨鱼同时喷出墨汁。他爱洁,避开了漆黑的墨汁,就这一会儿的功夫,就跟丢了格劳科斯。

    安菲特里忒抿唇,更觉得这件事情并不简单。幸而他做了第二手准备——在松开格劳科斯的时候,他在他的体内留了一道神力。如此一来,只要他想找他,那道神力就会成为他的指引。

    安菲特里忒不想打草惊蛇,干脆变作一条小灰鱼,继续追寻格劳科斯的踪迹。

    至于可怜的格劳科斯,他此刻正被波塞冬扎在麻袋里。波塞冬捉了几只墨鱼,借着墨鱼的汁水掩饰自己的行踪,捉住了这位试图搞事的男神。

    在这件事上,波塞冬足够谨慎:他的身份太过特殊,又因为最近频频闹出分手的瓜,引得众人关注,实在不适合在这样的风口浪尖做大动作。像现在这样就很好,放了个墨鱼□□,又用麻袋一套,谁也不知道他是谁。

    不顾“海怪”在海藻编织的麻袋里挣扎,嘶吼着问他到底是谁,为什么要捉他,波塞冬把他拖到珊瑚礁群间,先狠狠踹了他几脚,才开始审问:“说,到底是谁让你传播谣言的?!”

    格劳科斯被踹得浑身都痛,他的脑子里还保留着最后一丝清明,坚持着他对安菲特里忒的说法,坚决不给自己惹更大的麻烦。

    天知道,他明明是想给波塞冬惹麻烦,到底是哪里出了错,怎么反而给自己惹了一身腥?!

    格劳科斯蜷缩在麻袋里,喊天天不应,喊地地不灵,委屈得像个两百斤的胖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