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永兴商行的主家,叫李永兴,你可知道,他是大食人?我们也叫他们回回人。虽然久居大宋,真论起来,和大宋人也无甚区别了,不过,到底并非我们本土国人。说起来,如今海商真正叫得上号的,都是蕃商。”

    “大食人?”

    八娘愕然,不过似乎也算意料之中。对中国商业史略有了解的都应该知道,南宋年间的泉州号称东方第一大港,城中专由蕃商居住的蕃坊中蕃商府邸林立,南宋时期,最有名的商人王元懋和佛莲等人,也都是蕃商。听说佛莲死后留下遗产无数,仅珍珠,便达七百多公斤。而王元懋此人所撑握的财富,甚至直接影响了南宋朝廷的兴灭。

    那么如今这个李永兴是大食人,便不奇怪了。

    就听蔡君谟继续道:“倒是我最近听说这两年泉州崛起一支本地人纠结的商队,为首的竟是个十多岁的少年,这位少年也甚称奇才,少时出家,在开无寺受戒,后来纠结了几个本地商人,自组了一支商队,可惜他们出海还无实力,倒是从广州福建海道,一路往北至京东的东西两路和河北东路,虽只有两年,集聚的财富,也已惊人。可惜我就要离开福建了,若不然,倒真想见见那位少年。不过你叔父我此次倒也不虚此行。没想到会遇上你这么个丫头,照我看来,你比那少年,亦不差在哪里。”

    “叔父可别这般夸我。”八娘笑道,“侄女最不经夸,不过听叔父这一说,我比那少年,可是差了不只一点两点,也那少年好奇的很,可惜此次也不能在泉州久住,否则也真想结识一番。”

    两人说着话,已穿过崇阳门,到了南北街中断,蔡君谟领着八娘转道往东,往行春门而去。

    八娘奇道:“叔父这是要领侄女去哪里?”

    “呵呵,”蔡君谟一笑,“怎么,还怕我耽搁你的时间?你只管跟着我走就是。”又想着八娘是个女娃儿,走了这半天,怕她累了,便问道,“要不咱叔侄两,也雇个轿子?”

    “叔父若是不累,侄女就陪着叔父走走吧,难得出趟门,侄女也想看看这泉州的风土人情呢,这么走着,就挺好的。叔父不用担心侄女体力不济,这两年侄女路着个女师傅,也练了两年拳脚了,虽说打架不成,可走几步路,还是没问题的。”

    “你这丫头,倒还想着打架,真不知你那父兄,是怎么教你的。”蔡君谟看着八娘,笑着摇头。

    八娘笑道:“龙生九子,各有不同。父兄们对侄女也每常头疼的很,我家姐妹,亦是个个儿温婉淑德,偏生侄女就成了这么个性子。也曾想着改过,只江山易改,本性难移,父兄见我虽跳脱,倒也不曾有过大错,便就随了我去。”

    “你这般就很好。”蔡君谟叹道。

    两人不时就出了行春门,继续往东,穿过仁凤门,便看到一片碧水如玉的大湖,这便应该就是东湖了。

    蔡君谟这才笑道:“走,我领你去李家转转,听说他家今日宴请往来客商,咱们爷两,也去蹭顿好酒好饭。”

    等到了李府,就见一座气势恢宏的大宅院矗立在眼前,饶是八娘,也惊叹这李家的财富实在惊人。这处宅院,占地足有五六十亩,几乎占据了东湖北岸沿岸近一半的面积。

    蔡君谟领着八娘近了仪门,就有门房上前相问,见两人衣饰亦是一般,那小公子还好些,年长的大人不过一身平常布衣,便不客气道:“两位何事?”

    八娘也不待蔡君谟作答,便上前应道:“我与叔父前来拜会你家李老爷,还望小哥引见。”

    那门房又打量了两人一眼,才哼哼道:“今日我家老爷宴请贵客,没时间见你们,若有贴子,便呈出来,若是没有,还是快回去吧。”

    李家再有钱,也不过是蕃商而已,竟还用一个“呈”字,八娘笑道:“贴子先不说,小哥当直不引见?只怕你家老爷知晓,要罚你呢。”

    那门房翻了她一眼,也不说话,便作势要关门。恰好有位管事模样的过来,见小门房与人争执,便道:“什么事,在这里吵嚷?”

    小门房把事一说,能做到管事的,自也有些眼光,打量了二人一眼,见虽穿的普通,可一老一小,气质不凡。他们是商家,原以和气生财为道,便客气道:“却不知两位贵姓,寻我家主人何事?小人也好向家主通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