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个时辰之前,赵有规在矾楼请来了两名贵客。一名乃是当朝枢密使秦源的大公子秦求,一名则是最近风头正劲,甚得官家恩宠的归宁侯孙二狗。

    秦源原本安排让秦求跟着沈括一起离开京城前往延庆路西夏前线,在元旦大典那天向沈括提及此事时,沈括以在西京洛阳主持京西北路、河东南路、京兆府路三路京道建设为由,建议秦求待他西行延庆路时再一同前往。秦源知道沈括嫌秦求碍眼,但其理由充分,让他挑不出毛病,只好回府之后安顿秦求小心一些,不要出门惹事。

    秦求担心沈方找他的麻烦,便闷在府里喝酒取乐,但人不找事,事找人,初二那天,秦府管家慌慌张张地跑来,说自己开的一家赌坊被官家新纳宁妃的哥哥孙二狗夺走了两成股份。

    提起孙二狗,秦求还有些印象,这个印象来自于天音阁的美琦。对于美琦,他已觊觎良久,只是争夺她的权贵子弟颇多,天音阁的妈妈待价而沽,没有轻易松手,后来他在一家赌坊厮混时,听说美琦乃是小时候以一百贯的高价卖给了天音阁,而孙二狗便是美琦的亲哥哥。孙二狗在他印象中就是一个赌鬼,这个赌鬼长的还有几分人才,只可惜一进赌场便走不动路,直到把手头的钱输的精光。没想到,如今这个不起眼赌鬼,因胞妹孙美琦获得官家欢心,摇身一变,竟成为了侯爷。

    一人得道,鸡犬升天,孙二狗那日回到家中,才知道原来老孙家在京城有四五十个远房亲戚,老孙家有人得了势,他们先过来混个脸熟,不远的将来,便是登门求个差使,也是宁妃娘娘一句话的事儿。

    挤在孙二狗小院中的朋友故交更是数不胜数,便是只见过一面的也敢自称与归宁侯自幼一同长大,同一个先生教授的学业,恐怕他说什么也不会想到,孙二狗虽然娶了东城孔秀才的爱女,但自己却目不识丁。

    孙二狗自然不会说破,得到众人的拥戴总比无人重视强,要知道几个时辰之前,孙二狗遇到了绝路,几欲寻死,所有人象躲瘟疫一样躲着他。听说要搬到官家新赐的府第,这些远房亲戚、朋友故交更加热情,忙前忙后,孙老二、孔氏也插不上手。还好同行的老宦官发了话,说是御赐府第什么也不缺,回来只为拿一些细软衣物,这些人才悻悻地住了手。等孙二狗乘坐的马车向内城远去之后,这帮人才面露羡慕之色,渐渐地散去。

    秦求见孙二狗起了势,也动了结交的心思,便以赌坊股东的名义,让赌坊闫掌柜邀请孙二狗一起吃饭。孙二狗被柴勐封赏为归宁侯,对于赌坊之事便不放在心上,一心只想着如何变着花样讨好柴勐,但秦源的大公子秦求一直以来都是他仰视的存在,以往在赌场时只有他点头哈腰,秦求趾高气扬的份儿,如今秦求却主动结交,让他的虚荣心得到极大满足,便应了下来。见面之后,两人忆苦思甜攀交情,居然还引为至交。

    到了上元节,秦求便约孙二狗到矾楼欣赏烟花、花灯,猜灯谜,顺便给他介绍一个新朋友,京城富商赵有规。

    赵有规本想着借矾楼宴请孙二狗、秦求二人的机会,好好地巴结一番官家眼前的红人,没曾想还没有说上话,家丁便气急败坏地跑了上来,说那崔大旺跑到矾楼来闹事,败坏赵有规的名声。赵有规大怒,让家丁将崔大旺哄走,却被秦求拦了下来。

    “赵掌柜,别忘了这是什么地方。闹事之人选在矾楼门口闹事,必然是想将事情闹大,这妙香楼与矾楼打对台戏,若是沈方知道此事,以他的脾性必要借题发挥,若是连累了齐王,少不了你的好看。”

    沈方和齐王之间打擂台之事,身为齐王的亲信,赵有规自然了如指掌,得到秦求的提醒,赵有规便冷静下来,他冲着秦求抱拳道,“多谢秦公子提醒,只是这崔大旺贪得无厌,坏我的名声,不能不理。”

    秦求心里暗笑,你那名声还需要败坏,但是表面上却露出笑意,“崔大旺的事,我也略有所知,他这破落户,所为不过是钱财,舍出一百贯,他还能不满意。”

    “崔家那贱婢,不听管教,二十贯已是便宜了她,岂值一百贯!”赵有规道。

    “小器了不是!”秦求不满道,“别说这一百贯对你而言不过九牛一毛,便是给了那姓崔的,难道便寻不回了?这种泼皮,得过一次便宜,便会没完没了,还是死了干净。”

    “秦公子说的对,我这就去把他打发了,今日便便宜了这小子。”赵有规站起身来,向孙二狗、秦求告罪,急匆匆地下楼。

    孙二狗听到秦求和赵有规的对话,露出羡慕的神情,“秦公子果然是相府之子,有胸襟、有气魄,二狗少不了向秦公子讨教。”

    秦求哈哈大笑起来,“侯爷客气,我也是狐假虎威罢了,外人给我一分薄面,也是看我爹的面子,哪里及的上侯爷凭自己的真本事,得到了官家的宠信。”

    孙二狗听了秦求的吹捧,不自觉地抬头挺胸,只觉浑身都舒坦,正要谦让,突然房门被打开,赵府的李管家哭丧着脸跑了进来,“大事不好,侯爷、秦公子,我家老爷被劫走了。”

    秦求猛的站了起来,沉声骂道,“你们是吃屎长大的?十几个人连崔大旺都拦不住,难道他还会飞不成?!”

    李管家急道,“秦公子,那崔大旺不知道从哪里请来的山大王,武艺高强,夹起我家老爷和崔大旺,飞上屋檐便向南城跑去。”

    秦求皱着眉头道,“崔大旺一个破落户,哪里能找来山大王?其中必定有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