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士聚会,书写诗词乃是极平常之事,苏轼的府中更是备齐了文房四宝,供这些文士临时起意、留下墨宝。

    沈方见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在他身上,便开口言道,“不如我们以年龄为序,以各种字体书写千字文,每人写四句,可好?!”

    晁补之、张耒等人虽然也精于书法,但如何能与苏、黄等人相比,连忙摆手道,“子矩兄与吾师书写即可,我等笔力有限,何敢班门弄斧。”

    沈方两眼一瞪,“无咎兄(注:晁补之,字无咎)、文潜兄(注:张耒,字文潜)、履常兄(注:陈师道,字履常),书法一道,只在传情达意,何需有攀比之心,尽情书写就是!”

    “无咎,你们几个也写几个字,正好看看这些天有没有偷懒。”

    晁补之、张耒、陈师道躬身听命。

    米芾、张择端二人也师从苏黄二人,但他们早就盼着与沈方交流诗文,便没有谦让。而李之仪、秦观二人自觉在书法一道有些功底,便含笑等着在这些书法大家展示自己的风采。

    “天地玄黄,宇宙洪荒。日月盈昃,辰宿列张。”苏轼年龄居长,便率先写下四句,苏轼的字丰腴跌宕,天真烂漫,有一股汪洋浩荡的气息。张字刚落到宣纸之上,便引来一片喝采之声。

    “寒来暑往,秋收冬藏。闰余成岁,律吕调阳。”黄庭坚也信步上前,略微蘸了一些墨汁,十六个字一气呵成,纵横拗崛,昂藏郁拔。众人见苏黄二人的书法各具特色相印成趣,均忍不住赞叹。

    接下来轮到李之仪书写,这位今科进士擅长写楷书,提起笔来写下了十六个大字,“云腾致雨,露结为霜。金生丽水,玉出昆冈。”李之仪的颜体写的颇有功底,便是苏、黄二人见了也眼睛一亮,频频点头。

    秦观见前面三人都写的颇有特色,眼珠一转,便用隶书写了后面四句,“剑号巨阙,珠称夜光。果珍李柰,菜重芥姜。”

    苏轼见秦观并未写平时习练的行草,笑骂道,“少游取巧,让后生学坏了。”

    “虽然隶书易写,但写到少游这般也极为不易。”黄庭坚与秦观私交甚好,便为秦观解围。

    接下来便轮到沈冲书写,“海咸河淡,鳞潜羽翔。龙师火帝,鸟官人皇。”这十几字写的四平八稳,自有一番王者之气,苏轼想到一年以前章惇对沈冲的评价,结合沈冲写下的火帝、人皇等字,难道冥冥中自有天意?

    虽然沈冲写的中规中矩,但众人还是喝采叫好,显然颇给沈冲面子,米芾提起笔来,闭上眼睛沉思了片刻,睁开眼睛,笔走龙神,“始制文字,乃服衣裳。推位让国,有虞陶唐。”只见宣纸之上,米芾之字俊迈豪放,众人皆有沉着痛快之感。

    “吊民伐罪,周发殷汤。坐朝问道,垂拱平章。”晁补之写了一手颜楷。

    “爱育黎首,臣伏戎羌。遐迩一体,率宾归王。”陈师道手书行书。

    “鸣凤在竹,白驹食场。化被草木,赖及万方。”张耒模仿黄庭坚的书法,写了四句草体。

    此三人写的字若在普通文士中也算佳品,但是在苏、黄、米等人面前,便有些不够看,苏轼、黄庭坚点评了几句,三人红着脸站直身子,聆听教诲。

    张择端这些日子经常往宫里跑,柴勐珍藏的历代书画名家真迹欣赏了无数,此时在众人面前书写,便有一种衣锦还乡之感。“盖此身发,四大五常。恭惟鞠养,岂敢毁伤。”张择端写完之后,将笔轻轻放到笔架山之后,却见苏、黄二人皱着眉头。

    “学生的手书不能入老师的法眼?!”张择端有些失望地说道。

    “正道,数月前,你刚进京之时,无论书画皆有真趣,如今却有宫院之风,宫院体虽盛行于大周,但绝难流传于后世,还望正道仔细思量。”张择端乃是沈括交由苏轼指导,虽然已拜苏轼为师,但自从被柴勐请入宫中之后,便住在延福宫,来苏府的次数反而少了。张择端满心不甘,但苏、黄二人书画闻名于天下,他也不能与老师争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