期间,他给亲戚写信,拜托他们继续照顾弟弟。也给冯阿姨家寄信过,但没有收到回音。”

    “我妈妈没有回信吗?”林知之道,“可我妈妈说,你叔叔一去不复返,从此人间蒸发啊。”

    “是吗?叔叔的确寄过信给你母亲……我想可能,信是被冯阿姨的父母截住了吧。”

    “很有可能。”

    “叔叔在外地躲着,只能打零工度日,居无定所,所以也没坚持给冯阿姨写信。不过,哪怕在最艰难的日子里,他都没有想过要卖掉那枚金戒指。叔叔说,看着金戒指,就想到冯阿姨,就想到是赌博让他走上了不归路。他觉得自己总有一天会回去的,一定要拿着戒指去找冯阿姨……”宋允诚说着,语气也渐渐感怀起来,

    “可惜几个月后,他又一次偷偷溜回来想看看情况,却发现你母亲一家都搬走了。他情急之下,找了几个旧朋友打听,但那些朋友都知道他惹了高利贷,离他远远的。

    总之,等叔叔好不容易打听到冯阿姨的下落后,又过了好一阵儿,而那时候冯阿姨已经结婚了。”

    “啊……”

    “我叔叔很失落,但自从被追债追到背井离乡后,他越发自卑,觉得配不上冯阿姨,所以他选择从冯阿姨的生活里彻底消失。不过那枚金戒指,他一直留着,欠冯阿姨的钱,他也一直记着。

    叔叔后来在外地打拼许久,打零工,摆摊,一步一步开始做点小买卖,有阵子赚了点小钱,但后来又遇到不靠谱的合伙人,亏了个精光,十来万的货款,合伙人拿不出来,就硬拿了套老破小的亭子间给叔叔抵债,然后跑了。那个年代,房子没现在值钱,那个亭子间撑死了六七万的市价吧。叔叔后来只好自己住进亭子间里,一个馒头掰成两半地过日子。但,他始终没有卖了那个金戒指。”

    宋允诚说着,长舒一口气,“好吧,我叔叔可能并不适合做生意。起起伏伏,他也没赚着什么大钱。反倒是后来,房子这玩意越来越值钱,那套亭子间遇到拆迁,价格涨了十多倍,是不是很讽刺?

    再后来,叔叔就带着钱回来定居了。其实当初那伙高利贷,早就在警察的扫黑行动中被一锅端了,叔叔回来后就接了弟弟一起住。再回来,他们住的那套老房子也拆迁了,又赚了一笔。”

    宋允诚说到这里,眼神里忽然显出几分伤感,“后来,他弟弟——也就是我爸爸,长大,结婚,生子。叔叔也尝试过交女朋友,甚至有一次都快结婚了,但最后还是分手收场。我……我父母在我小时候,因为车祸双双去世了,叔叔深受打击,从此就把我当成他自己的孩子……”

    “啊……”林知之愕然地看着宋允诚。

    “没关系,好久之前的事了。”宋允诚苦笑着,“叔叔对我很好,这家西餐厅就是叔叔赞助我开的。叔叔其实一直记着他欠冯阿姨的钱,和情。你知道的,他通过旧朋友,一直默默关心着冯阿姨的动向。几年前,可能是觉得人生无常吧,他立过一份遗嘱,把全部财产留给我,只留出十万块钱,和那枚金戒指,是留给冯阿姨的。

    如果不是听说你母亲离了婚,如果不是他面临疑似肝癌的考验,我估计他不会有勇气去打扰你母亲平静的生活的。

    我,要说的都说完了。”

    宋允诚把这段长长的往昔岁月,一一细说了。兴许是说得口干舌燥,他还是举起那杯淡而无味的咖啡,一饮而尽。

    林知之默默听着,似乎自己也被牵进了这段泛黄的回忆之中,久久回不过神来。她正独自失神着,却突然见母亲风风火火的身影从电梯里走了出来。

    “哎,已经结束了吗?”林知之赶紧告别宋允诚,追上母亲。

    冯美娟步履匆匆,紧紧拧着眉头,脸上似乎并没有多少久别重逢的喜悦,让林知之摸不透。

    “妈,你们聊完了吗?这是要回家了?”林知之赶紧挽住母亲的手臂,问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