鄄陵侯次子刘绍棠如今是大魏的右军将军,今年二十四岁,二月里才从和梁国的战场上下来,也是顾居寒帐下的将领。他在战场上统共也没见过齐婴几回,这次齐婴来魏,他也有心要在击鞠场上与他比试,今未能遂愿,他也难受。只是他见顾居寒自高台上下来神色便显得有些忧虑,两相比较之下,他倒成了心宽的那一个,遂上前拉了顾居寒一把,口中调侃道:“我虽一早料到哥想跟那齐敬臣比个高下,却不料你竟这样在乎此事。要我说这事儿也不急,左右他得等到陛下和公主完婚后才能回梁,总还有机会同他比试的。”

    鄄陵侯和老国公是故交,顾居寒长刘绍棠七岁,二人便如兄弟般长大,彼此十分亲厚。只是今日他无心同他说笑,刘绍棠见他一边随着自己往场上走、一边回头朝安坐华棚的嫂夫人那里看去,禁不住又是调侃:“咱们从战场回来也有一个月了,怎么这相思之情还没能解得开?哥我跟你说,你总是这样黏着嫂子是不行的……”

    说话间他已经将顾居寒拉到了场中,其余的男子们听了绍棠调侃,又见战场上杀伐决断的顾大将军此时这个舍不得夫人的样子,纷纷大笑,也顺着刘绍棠的话调侃于他,顾居寒收回目光笑言:“罢了罢了,上回在军中你们输了不是不服么?今日再来。”

    一时场间骏马长嘶尘土飞扬,男子们的春日乐事便这般开始了。

    然而虽则燕国公在场上击鞠的身姿十分英俊令人侧目,但他毕竟是成了婚的,夫人又端端正正坐在场下,自然不如那大梁的齐婴引人遐想,贵女与贵妇人们原本心心念念的一场盛事落了空,自然有些落寞。

    不过这落寞倒也并未在夫人们心间停驻多久,一盏茶下肚的功夫,她们便转而议论起了齐婴今日未到的实情。

    “要我说,此事实是另有渊源,”那位先前抖露出齐婴与萧子榆之间秘辛的夫人言之凿凿道,“偶感风寒这话实在不新鲜了,想来他今日不来,该是不想瞧见公主与咱们陛下言笑晏晏的光景罢。”

    夫人们闻言一惊,继而啧啧声一片。

    另一个接口道:“如此说来才是合理,那位大人连战场都上得,怎么偏就那么容易染上什么风寒了?看来这情爱一事实在摧人心肝,便是齐婴这等人物也承受不住啊。”

    夫人们又是啧啧声一片。

    平景侯夫人听着这些话,又瞅瞅那商女,见她垂眸看着杯中的茶叶打旋儿,一副神思不属的模样,便觉得自己之前的猜测果然不错,她与燕国公虽然看着伉俪情深,但这私底下说不准真有什么不睦,这才引出她对那大梁的苦命鸳鸯的些许愁肠来。

    她有心挑拨几句,但今日实在不巧,她几次要挑起话头居然都被截住了。只见一位宫内的内官行至棚下,向夫人们见礼,又对那商女道:“燕国公夫人,皇后娘娘请您前往叙话。”

    沈西泠登上高台向魏帝和魏后行礼之时,台下场中鼓声阵阵,沸腾之声不断,大约是有先胜者得了第一筹。

    今春魏国的确明媚,但她仍觉得有些寒凉,皇后为她赐座的时候她仍觉得冷,想起今日出门时顾居寒曾想让她在春衫外再加一个小袄,她嫌丑,没有穿,如今已经有些后悔了。

    皇后娘娘笑吟吟地问道:“本宫瞧你最近有些轻减,听说一早儿还叫了太医去府上,可是身子有什么不妥么?”

    沈西泠朝皇后拜了一拜,答:“劳娘娘挂念,臣妾甚好,早晨不过略有些头疼,是将军他小题大做了。”

    皇后娘娘笑道:“他是最疼你了,原先本宫同陛下还担忧他的婚事,怕他眼眶太高寻不着可心的夫人,哪料竟是白操心了。”

    一旁魏帝听闻皇后提到自己,理应搭个话,只是这场上正是交战激烈之时,他一时也分不出神,便只含糊地应了两声,没说别的。

    皇后娘娘拉着沈西泠的手,又说:“你们夫妻恩爱,本宫瞧着高兴,只是觉得对不住你,温若这些年总为战事奔波,连累你二人聚少离多。”

    沈西泠闻言,自然要说些家国大义的场面话,皇后听了仍是笑,又说:“不过往后想来就好了,公主远嫁我大魏,两国便结永好,温若也可不再总为战事所累,你夫妻二人便能团聚了,省得他每回回来见着你都舍不得走,那一副没出息的样子。”

    高台上的贵人们听到最后一句都笑了,沈西泠有些尴尬,只点了点头。

    这时,同坐在高台尊位上的大梁公主朝沈西泠看了过来,笑了笑,道:“当年顾大将军娶妻之事,本宫在大梁也有所耳闻,听闻夫人有沉鱼落雁之容,今日一见,果然如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