话落,茶馆寂静无声,十里寨几人冷了脸,虽是被点破了身份,但之前还没想过下杀手,这会儿竟一同想着:这些人不能留。

    见几人冷脸起了杀意,杨悬赶忙解释:“几位,我并无它意,只是那张君正是我一亲人的孩子。”

    亲人?他可不知自己什么时候有这么一号亲人,张君正觉着好笑,他问道:“什么亲人?我们首领全家都死了,他没有亲人。”

    听完张君正的话,杨悬笑了:“这你们就不知了,我姓杨,张家长房夫人也姓杨,那是我亲妹子。”

    张君正鼻子忽然一酸,他稳定住自己的情绪,平静问道:“既然是你妹子,那你可知张夫人闺名。”

    杨悬望着张君正,一字一句说道:“杨仙雨闺名雨子,她儿子小名叫君正,雨子已经故去多年,山高水远,自她故去,家里多年未曾有人来过江陵看望她。”

    张君正现在的身份不是张家长房孙子,而是匪首张君正,他忍着酸楚:“那为何杨家不认杨仙雨为杨家人,她死时,心心念念着再看看鹤城娘家的人,可为何她死后没人来江陵吊丧。”

    杨悬愣住,话至此,还有什么不明白的,他呐呐道:“鹤城没人了,鹤城杨家早就散了,我多年在外没人找的见我,为了护着她,你外祖母外祖父把她除了籍。”杨悬说这话时,和之前,张君正念叨张家没人时一个语气,没人了,一个人都没有了。

    张君正深吸了一口气,忍住心里的酸楚,他说了一句话:“高堂挂明镜。”

    似是一应一和,杨悬随即说道:“清池见水朗。”

    话落,张君正忽然跪下,他给杨悬磕着头:“假的,爹说我舅舅去打老虎被咬死了,这是假的,原来这是假的,我舅还活着。”

    两人真情实意每句话中都藏着酸楚,一切都挺伤感的,可张君正忽然说:舅舅被老虎咬死了,其余人眼眶里包着泪破涕而笑。

    忽然被张君正逗笑,阿麓眼眶里的泪累了出来,她捂着脸笑得上气不接下气,缓了一会儿,阿麓劝慰道:“这么冷的天,别再这里跪着,去火堆边说吧!”

    江骅靠在一边,火光照着他的脸色忽明忽暗,除了深思,看不出多余的表情。五羡见他出神在他面前挥了挥手:“发什么呆?商量一下怎么安排他们吧!”说着,她朝旁边扬了扬下颚,江骅顺着方向望了过去,只见当决一行人围着火堆烤着火,傻傻地盯着他看,他们的眼睛被火照的发亮,几人见江骅望了过来,笑着向他挥手。

    叹了一口气,江骅点头,寻了一个空位坐下:“张君正你是怎么想的。”

    望了一眼其他人,张君正把江骅拉起,两人一前一后走到了外面,屋内只剩下陌生人,两姑娘相视一眼,随后牵手出了茶馆在官道出踩着雪。

    夜晚的风雪更甚,张君正紧了紧披风把自己裹紧,两人在茶馆后面的林子闲逛着,见离茶馆远些了,张君正才说道:“我不会让他们上山的,他们的身份不简单,对于这个舅舅我也不熟悉,我不会义气用事,这里出江陵要比到周国远些,我想办法把他送到周国。”

    江骅点头:“只有这个办法最好,既然不敢把他们带上山,这些日子江陵各处晃荡的官兵又这么多,那只能想办法把他们送往千江郡。”

    两人走到了一处空地,没了树木的遮挡,雪飘飘然落下,张君正仰头,感受着雪在脸上融化,他问了江骅一句话,江骅抱手望着他,没有回答。张君正看不清他的神色,也不知此时他在想什么,他没有回答他,可他在乎江骅,因为他是把张君正从泥潭里拔出来的神,是他唯一的朋友。

    有些人从小是泡在蜜糖罐子里的,有些人是腌在酱菜坛子里的——寒碜,江骅是后者,什么粮都可以搭着吃,什么人都混得来,每个人身上都有刺都有弱点,可江骅没有。不知是什么样的经历,让江骅把身上的刺一根根生生带血拔了出来,这让张君正很心疼他。

    他不放心五羡和阿麓在茶馆和当决的人待在一起,见江骅久不回答,张君正叹了一口气,不再提及之前的事,喊了他一声:“我们回去吧!给当……,我舅说说这个想法。”说完,张君正笑着沿着原地往回走着,忽然江骅的声音响起。

    低头望着张君正一步一步踏出的脚印,江骅仰头闭上了眼,心中有一股郁气在窜动,算了,算了,怎么偏生碰见的是张君正,想到这里,他望着张君正的背影,终于开了口:“我不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