易晟在人情世故上妥帖,接待客人处处周道,对待下属也尽可能和善。他出差回来后得知孟瑶已经出院,立刻派小刘补了一套礼品,亲自送到楼下,同岑明止道歉:“前段时间忙得脚不着地,你朋友出事也没去医院探望,这点东西还麻烦你转交给她,算是公司的一点心意。”

    这也没有必要,孟瑶即使是岑明止的朋友,法律上来说也没有任何亲属关系,公司根本不需要给予问候。但小刘挑选的礼品并不过于贵重,岑明止没有拒绝,收下后道:“易董费心了。”

    易晟笑了笑,好像也不在意他的客套,很快转移了话题,重新聊起工作。

    岑明止隐约能察觉到他的态度似乎和前段时间有所不同,变得生疏且公事公办。那天站在唐之清家楼下说的几句暧昧语言好像被从他们的记忆里抹去,易晟不再主动提起,岑明止自然也不会再提。

    可能大部分成年人的感情生活都像易晟,兴起时争取,没意思就放弃,进退有度,互相体面。

    岑明止也是后来才得知他每日被言喻接送上下班的事情早已在公司传开,好在如今社会风气开放,员工们也不至于因为他的个人生活就对他指指点点。

    至于易晟,岑明止并非刻意要做比较,只是在唐之清引导治疗他时也会想到,如果当时孟瑶出事,陪在他身边的不是言喻,而是易晟或者其他人,他是否也会因为对谁产生依赖而被困住。就像当年如果把支票递给他的人不是言喻,他是否也会把把那个人当作人生里唯一的火光,移情,抑郁,转嫁痛苦。

    会不会的答案无从可知,过去已经既定不可更改。如今他和言喻在一起,做这样的比较本身就是对言喻的不公平——岑明止想到这里时又意识到自己正在过度发散,他总是想的太多了,唐之清早已告诫过他,不要揣测别人的悲喜,也不要把这些悲喜嫁接在自己身上。

    这个时候他又清醒过来。办公桌上堆压着今天的工作,他起身去冲了一杯足够苦的黑咖啡,喝下去后却并没有让他觉得好一点。他难以重新集中注意力,感觉后背开始渗出冷汗。□□导致他的心律上升,脉搏在手腕下快速跳动,他不得不坐下来保持平衡,才能不因为大脑中的刺痛产生晕眩。

    要吃药吗?唐之清给的药就在抽屉里,但现在是工作时间,抗抑郁药物带来的副作用会导致他在至少三个小时内都无法工作。

    手机震动突兀响起。

    岑明止睁开眼睛,从混乱的桌面上找到手机,是言喻拨来的电话。

    他接起来,把手机放在耳边,言喻的声音很快传出来:“在上班?”

    “……嗯,有事吗?”

    “没事。”言喻笑了一下,隔着听筒,笑声有些模糊,“就是想你了,给你打个电话。”

    “……”岑明止睁开眼睛,他们没有开视频,但他好像能够想象言喻此刻的表情,他或许正站在高楼上的办公室里,站在巨大的落地窗前,或许嘴里叼着烟,又或许烟被拿在手上。他对岑明止说:想你了。

    岑明止转动办公椅,也面朝窗户。外面天气一般,好在没有下雨,太阳时隐时现。

    言喻问:“今天几点下班?我来接你。”

    岑明止抬起手腕看了一眼表,又估算了剩余的工作,说:“八点吧。”

    “行。”言喻顿了顿,突然说:“你刚才是不是看了时间?”

    “……”岑明止说:“看了,怎么了?”

    言喻忍不住笑了一声,又说:“岑明止,你在皱眉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