古太太虽心地善良,待家中妾室也宽和,但也是说一不二的性子,不管红柳等人如何哭闹,古太太也不见动容,坐在首位单手扶额:“趁这会儿天色尚早,你们且离去吧。”

    又唤了翠翠进来叫她帮着五人收拾行李家去,说罢双眸轻阖似睡着了一般,红柳等五人如何啜泣低声求她也不见一丝动静。

    翠翠也是略识得几个大字的,太太敲了敲的桌面上那薄薄一沓纸,最面上明晃晃的“放妾书”三个大字,还有什么不明了的?不过她也不问不说,低声将红柳等人劝出正厅。

    “翠翠姐姐,你是最得太太心的,从前是妹妹不懂事,只求你看在从前姐妹情分上,为我等在太太面前求上一求!”才出正厅,心神惊惧得不行的红柳“噗通”一声跪在翠翠面前,哭哭啼啼地求翠翠。

    被吓一跳的翠翠先是一愣,回过神后连忙伸手将人扶起:“你这又是何苦?你进府十年还不知太太的性子?太太决定的事儿莫说一个我,就是十个我也劝不动的。”

    闻得此言,五人皆是一副如丧考妣之态,小玉边抹眼泪边愤愤道:“我说要跟大姑娘一起上山干活儿,你们偏说没关系,如今可都开心了吧!”

    “你这话说得未免有失偏颇,是我们拦着你不叫你出去干活儿的?再者说了,明明是红柳与你撺掇着叫我们一起躲懒,如今反倒怪到我们头上来了!”性子急些的蓝儿也顾不得抹眼泪,嗓门直接就上去了:“玉姐姐你这真是倒打一耙!”

    是了,明明是红柳跟小玉撺掇着大家不做事,还在私底下说大姑娘闲话的,另两人一听,又是悲从中来,好容易收回去些的眼泪又落了下来。

    翠翠无声叹息一声,这五人说有啥坏心眼倒也没有,脑子也不算多机灵的,就是爱躲懒顺道嚼舌根,她方才话都说到这份上了,五人还不明白该进哪座庙拜哪个神!

    只翠翠这会儿也摸不准太太的心思究竟是想给红柳五人一个教训还是真想叫她们离去,也不好多说什么,只叫她们回去收拾自己的行李。

    待红柳等五人哭哭啼啼地收拾好包袱,一步三回头地从后院挪着步子时,上山挖笋的古月瑶与瓶儿、紫娟等人也满载而归,有说有笑地从外头进来。

    自打上回进城累得不行,知道自己体能不行的古月瑶这大半个月来日日得空就跑步,吃得也多,倒比从前弱柳扶风模样多了些肉,整个人精气神也好不少。

    将装了七八个冬笋的背篓取下搁到厨房屋檐下,还没来得及站直腰,古月瑶就被扑过来重重抱住自己双腿那人的冲力险些冲到,站在古月瑶左侧的紫娟眼疾手快将人扶住,朝跪在地上的人呵道:“红柳你作甚呢!”

    “大姑娘、大姑娘,红柳知错了,红柳真的知错了,求您不要叫太太赶我们走,红柳求求您,求求您了!”红柳这么一闹,小玉、蓝儿、双双、小丽四人也都“噗通”一下跪倒在古月瑶面前,又是一阵嘤嘤嘤的啜泣。

    被这突如其来的一出闹得满头雾水的古月瑶一脸疑惑地看向站在稍远几步处的翠翠:“这是怎地了?”

    “太太给了她五人放妾书…”翠翠也不多讲乱说,只摘自己知晓的跟众人说了。

    放妾书!闻得此言,紫娟、瓶儿等人吓得两眼圆瞪,纵是心思灵巧又会看人眼色的紫娟也吓得不行,她约摸晓得太太对红柳等人这般行径不满,私下她也劝过红柳几句,对方不听她也没再多说,本以为只是训斥一番,没成想竟是要把人赶走!

    众人皆是惴惴不安,偌大的院子里只有红柳五人时有时无的哭泣声,久久无人开口。

    古月瑶看了看哭得梨花带雨的五人,想起那日古太太叫她过去,母女二人说了那么些话,最后古太太只说日后家中诸事必得是由她来撑起,只红柳等人终归是庶母,若叫古月瑶开口,左右不大合适,便由古太太这个做母亲的来为女儿日后管家先立起来这个威严。

    古太太自知遭此一劫自己的身子骨已是大不如前,家里家外那么些人,女儿年岁又小,不经事儿,给红柳等人放妾书,一来想肃清家风,二则也是给其余妾室一个威慑。她们古家早已不是那个定安州里有名的财主,若这般境地了都还不齐心过日子,仅剩这么点家底儿怕是也要折腾没了。她此生只得这么一个女儿,自然事事要为女儿周全。

    这些道理都是那夜古太太掰开揉碎跟女儿一点儿一点儿说的,古月瑶哪里不知母亲的良苦用心?

    顷刻间心中已是百转千回,站稳的古月瑶伸手将人扶起,道:“诸位姨娘,母亲的性子你们也都晓得,瑶儿只能是尽力一劝,至于最后如何定夺,便全凭母亲做主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