幽灵换了一身朴素的长裙子,坐在杰森的肩膀上,看上去对她而言这是在休假,她的两条透明的光腿搭在他的胸前,手指轻轻地扯着他的头发,有一搭没一搭地自言自语着,“我好像对这个名字很熟悉,好像我曾经也认识一个杰森似的,仔细想的时候又什么都没有。你知道吗,你的灵魂闻上去有乳香和没药的气味,或许是这个味道让我觉得熟悉也说不定。”(注,乳香和没药是教堂焚香常用气味)

    杰森被小丑用锁链拖着往前走,完全不知道她在说些什么东西,只感觉到脖颈处些微的的冰凉,听见她遥远的轻声细语。

    小丑看不见她。

    在她第一次见到小丑的时候,她——毫不夸张地——暴跳如雷,杰森感觉她气的快要呕吐了,整个房间的灯被她四处飞窜卷起的气流和尖叫声给弄得忽明忽暗,小丑隐约感觉到有什么东西,但他看不见这个自称“梅乐妮治安官”的幽灵。

    “可怜的杰森,我真想剁了这个小丑,他杀了我,他还杀了好多人。我……我记不住我是怎么死的了,可我知道这一定和他有关,”她把手指放在他正在流血的脖颈附近,轻轻抚了一下,那处伤口便愈合如初。

    “想想看可怜的小杰森,可怜的小狗狗,求你了求你了求你了爹地,我们能把‘它’带回家吗?我发誓我会好好照顾他!爸爸说,‘当然了我的小公主,只要你愿意,但是记住告诉所有人他是你的。’”小丑犹在自言自语,夸张地手舞足蹈。

    “你瞧他那旺盛的表现欲,真让人觉得恶心。”幽灵干呕了一声。

    她不能帮他解脱,她说过她不会帮助一个基督徒自杀的,哪怕他向她解释他并不是基督徒也不管用,她坚持自己的观点。不过,哪怕她是个摸不着的鬼魂,有了她的陪伴也让他感觉好多了。在被小丑抓走的这六个月里,他不分白天黑夜地被折磨,小丑的招数层出不穷,称得上是一位折磨人的大师了,他的腿至少被打断三次再重新接上,被撬棍打断肋骨,在寒冬腊月被泼冷盐水……现在,他的脸上多了一道疤,一个刻骨铭心的、罪恶耻辱的疤痕。

    他没有人可以求助,蝙蝠侠不在,阿尔弗雷德不在,他找不到人可以对他施以援手,没有人听得见他的惨叫和呼喊……只有小丑,小丑浑浊疯狂的眼睛无时无刻不让他感觉到被蛇盯上的恶心,还有他的笑声,他的无聊笑话,都听腻了!

    “Pissoff!你才是围着主人打转的小狗!”你瞧,她真的很讨厌小丑,“呜噜噜!”她扮了个鬼脸,吐出一条长长的舌头,一直伸到小丑背后,狠狠地将他的帽子掀翻在地。

    “噫嘻!”小丑怪叫一声,猛地一回头盯着双手都被好好地绑住的杰森·陶德,阴晴不定地打量了他一会儿,“呜呼怪哉,呜呼怪哉……”

    “目的地到了,我的小男孩,你我本该是很好的朋友,我和你,你和我,惩凶除恶,帮助弱小……就是因为那只臭蝙蝠!”小丑乐呵呵地抽了他一棍,让他坐到一把椅子上去,幽灵没有坐稳,一下子摔到了半空,两个铁环自动扣合将他的手制住,他不知道接下来会是什么,不过他很快就会知道了。

    这里是阿卡姆疯人院的电击疗室。

    “呃啊啊啊啊啊啊……!”电流窜过四肢百骸的痛苦让他瞳孔紧缩,不自主地尖叫起来,“停下来,停下来!啊啊啊啊……”恍惚中,他看到幽灵扑过来,紧紧地握住他的手腕,他又感觉到她湿冷的细细手指,不够温暖,摸上去像条蛇,在疼痛中一把将他从晕厥的边缘拉回来——痛楚减弱了。

    他的牙关在咯吱打颤,“不,不,停下,求你了,求你了……”他不知道自己在和谁说话,鬼魂能够承受电击吗?事实上,他完全不知道原来幽灵还可以碰到人,他从老家伙那里学来的知识从来不包括神秘侧的东西,这个世界上真的有地狱和天堂吗?如果真的有,他明白自己已经上不了天堂了,但他希望阿尔弗雷德能去,老家伙能去,还有这个邪恶的疯子可以被贬下阿修罗地狱。

    电流被关上了,小丑用手中的拐杖点地欢快地打了个转,口中唱着难听的小调,“杰森和小丑,小丑和杰森,JandJ,likeTweedlesDumandDee!”他没戴手套的苍白指节打了个响指,电流开关又打开了。

    杰森看到幽灵的身形变得更加透明——开始她的身躯与旁边的空气有着明显的边界区别,原本是雾白色的,泛着微微的光,现在变得更加偏向于灰色,有些看不太清了——可她还是牵着他的手指,尽力施展着她小小的法术,为他分摊着电压。

    他艰难地调整着自己的呼吸。他可以承受这些疼痛的,疼痛是朋友,疼痛让人清醒——清醒什么?他的苦痛,他遭受过的所有坏事,为什么偏偏是他?想到这个他几乎感觉到恨意从骨缝里透出来,是蝙蝠侠?是小丑?对于蝙蝠侠来说,他只不过是一个二流货色而不是真正可以与自己并肩作战的罗宾,他们的争斗,蝙蝠侠的收养,小丑的折磨,都不是建立在杰森·陶德之上的,蝙蝠侠需要一个代替迪克·格雷森的助手,小丑需要一个罗宾作为引子来戏弄蝙蝠侠,蝙蝠侠需要保护他的哥谭,小丑要破坏他的哥谭——为什么偏偏是他?

    “嘘嘘嘘,杰森,杰森,你很痛吗?看着我。”幽灵轻细的声音在他耳边响起,他能够感觉到,她在用对待她所谓“她的杰森”的方法对待他,那个杰森是谁?她的哥哥?弟弟?家人吗……?那个世界的杰森有家人吗?

    她透明得好像一团烟尘,下一刻就能够消失在空气中,可她大睁着她的眼睛看着他,手指贴在他的脸颊上,“杰森,你不能……我是说,你不应该被他改变,你,你就是你自己。”

    那匹高大健壮的白马从远处穿过墙壁狂奔过来,抵住了她的腰,她的身形变得凝实了些许,她没有一刻松开她的手。“哼!哼!”多伊焦急地跺着蹄子,围着她打转。

    她会消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