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到院里,凤鸿看到了那张桌子,当时她便是同萧梧在这对月饮酒的,能和闻名天下的太子在月下共饮,建康的女子要是知道了,怕恨不得杀了她吧?

    她找了个地方坐下,反正这里也没有人,凤鸿向来脸皮厚,况且这里没人,便一屁股坐下来了。

    地上满是落叶,已经许久没有人打扫了,也许因为上次的事,萧梧将这里的人都撤走了吧。如今看着这般光景,她这般不着调的人都难免会生出物是人得的悲凉之感。不过好在很快就过年了,过年之后,便是春天,春天这满山的杏花,定能增添许多春色。那时,她一定会来赏杏花的。顺便采些花瓣去酿杏花酒,她一定去找萧枫大醉一场。

    凤鸿想着,竟然觉得不冷了,一个人置身在这苍茫夜色下,竟然半点也不害怕。要不是远处的脚步声打破了宁静,她差点就趴在桌上睡着了。

    恍惚中听到一阵轻缓的脚步声,有人?

    凤鸿忙躲在一个假山后,皇家真是讲究,一处小小的别院,也能做得山石林立,不可谓不气派。幸而有这些假山,否则她真找不到地方藏身。

    只见月色下一灰一白两个身影走过来,灰色的身量修长,白色的风姿清婉,放眼天下也是天人之姿。两个飘然若神仙的人走到了刚才凤鸿坐的石桌旁坐下,女子衣着单薄,有些发抖,公子解开披风,长袖一挥,将披风披到了女子身上,顺势从背后搂着女子,轻吻在女子发边。那吻一路向下,手也逐渐下移,到了女子的领口……

    所谓非礼勿视,可如此养眼的画面,凤鸿实在挪不开身,她也不敢挪开身子,如果被这两人听到了动静,不知道是否会杀人灭口?小命还是很重要的。

    手已经伸进领子……

    非礼勿视,可是……她不是故意看的……不小心看到,也无妨吧?

    如果他们再进行下去……她又不是没看过,跟着元成,什么三教九流没有见识过?

    此时正是严冬,那男子将手伸进女子的衣领,必定是很冷的,幸而那男子从身后拥着她,能挡住一些寒风。

    凤鸿聚精会神等着观赏,可那女子伸出纤纤素手,将男子蠢蠢欲动的手推了回去,那男子轻声一笑,低下头在女子耳边低语:“真是无情。过两日你进了东宫,我看你还怎么拒绝我。”

    没想到,那个男子,便是萧梧,而那个女子,便是小怜。

    他们怎么搞在一起的,还在这里……密会?

    小怜听了挣开萧梧的怀抱站起来,倚着树,真如画中走出来的一般,她道:“入了东宫,你给我个什么名分?良娣?侍妾?还是通房丫鬟?还是……一个你呼之即来挥之即去的低贱妓女?萧梧,你是很迷人,可我并没有非你不可,我宁愿在顾苑当一个唱戏的伶人,也不愿在你的东宫和别的女子共享一个丈夫。我是不会同你入东宫的,我们这段时间,就当是一段美好的过往吧,我今日来此,也是想同你了断清楚,从此男婚女嫁,两不相干。”

    这段日子?意思是他们如此……苟且,已经有一段日子了?保密工作做得不错嘛。

    萧梧抖一抖灰色的广袖,饶是凤鸿躲在三丈开外,也听到了袖中指节清晰的响声,她突然觉得思绪很混乱,小怜不是和萧枫混在一起吗?怎么又统萧梧牵扯不清了?那次她和萧枫在揽月亭私会,萧梧是知道的,她让他劝萧枫不要和小怜在一起,他当时还说“若不能和所爱的人在一起,得了这天下,又有什么用?”当时她以为他是赞同小怜和萧枫在一起的,可今天又是怎么一回事?

    在猎猎寒风中,萧梧终于还是展颜一笑道:“男婚女嫁,两不相干,甚好。甚好……”

    他连说了两个“甚好”,凤鸿也弄不明白到底什么意思,但可以肯定的是,他生气了。他盯着小怜看了许久,那眼神里有彷徨,有不甘,还有疑惑,他仿佛要将小怜深深刻在心里,最终,他走过去,捧着小怜的额头,无奈道:“你不过仗着我喜欢你……可你最大的错误,就是无视我的喜欢,我一直以为我若喜欢一个人,要是不能得到她的心,我便放手。可是我错了,我不会放手,也不可能放手,男婚女嫁,两不相干,小怜,你嫁谁,我便杀了谁。”

    “你爱我?真是可笑,我知道,以我的身份,连成为你的侍妾都是妄想,我且问你,我要你为我休了你的妻子,从此只爱我一人,你做得到吗?我要你为了我,放弃太子之位,与我一同浪迹天涯,你可能办到?我要你为了我,杀了你与蔡氏的孩子,你可能办到?你办不到!所以萧梧,从此不要再来招惹我,不然,你不动手,我会帮你动手。”

    凤鸿以为萧梧必定是气急了,一场冲突不可避免。可让她吃惊的是,萧梧竟然抓住了小怜的手放在胸口,低沉道:“你这个折磨人的小妖精,我爱死了你。你既不愿入东宫,我便不勉强你,不过我可警告你,你不许和别的男子眉来眼去,不许谈婚论嫁,唱戏时不许摘下面纱,不许让别的男子调戏于你,不许……你真是时时刻刻折磨着我,我真想把你锁起来,只能由我一人看,可我喜欢的是活生生的你,是开心的你,罢了,我不逼你入东宫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