宁洲怀抱着一束粉色百合,来到洛山疗养院门前,在门卫处登记过访客信息后,宁洲站着等了一会,疗养院内跑出一位年轻的小护士,为他打开了大门。

    “不好意思,让您久等了,最近因为游戏的事情,院里管得比较严格,一般来访的人我们都不太接待了。”那小护士叫做汪莉,新来没多久,见到宁洲时还有几分好奇,偷偷打量了好几眼,说道:“您就是昨天预约来探望家属的宁先生对吧?”

    宁洲抿唇笑了笑,看上去温和又无害:“是的。”

    汪莉领着他往里走去,得知宁洲是昨天特意坐高铁赶过来后,感叹道:“您有心了,现在想出趟门也不容易呐,出事之前,我们这儿每天都有访客,如今也冷清许多了,很多病人家属到现在都没有露过面,只打了钱过来——这又有什么用呢,老实说,连我们这些员工也不晓得疗养院还能不能继续开下去。”

    穿过庭院,宁洲便看见三栋一字排开的大楼,这地方他也不是第一次来了,对于疗养院的布局非常清楚。中间那栋是综合大楼,是医生们办公的场所,平时疗养院内的病人会定期来这里进行身体检查,旁边的两栋楼都是宿舍区,分为南楼与北楼。

    三栋大楼皆是六层的高度,外墙是红砖瓦,墙壁上挂着一串串绿色的爬山虎,颇有上个世纪的古朴风格。综合楼与南北宿舍楼之间各有一条空中连廊相连通,走廊位于三楼,从宿舍楼出发直通向综合大楼的抢救室,如果病人出现了什么紧急情况,就无需上下奔波,可以方便随时转移。

    汪莉翻了一下手中的病历表,说道:“上午十点的时候,秦茹云女士去进行了定期的心理疏导,现在应该已经结束了,我直接带您去综合楼找她吧?”

    宁洲点点头:“麻烦你了。”

    两人一前一后走进综合楼,虽说从外面看,疗养院似乎很老旧的样子,但里面的装修却十分干净整洁,处处显现出不差钱的架势。

    不过这也不奇怪,洛山疗养院据说有近一百年的历史,曾经民国时这里专门为一些病退的军官上将或达官贵人提供服务,建国后经过多次改建,又成为了收纳那些具有某方面精神疾病、但又不愿意公开治疗的病人的地方。

    洛山疗养院环境优越,但收费高昂,与公立的精神病院不同,他们的核心目标客户都是那一撮有钱人,本来宁洲是穷鬼一个,按理来说是没办法支付母亲高昂的住院费用,但他那个跑路去国外的亲生父亲别的没有,就是钱多,每月打来的赡养费积攒下来是一笔巨款,这些钱宁洲一分不曾动用,全都拿去献给疗养院了。

    汪莉领着宁洲穿过长长的走廊,走廊两边是一间间诊室,从窗户望进去,里面都坐着病人,这些病人攻击性比较低,因此不需要上拘束服,可以自由活动。据汪莉说,那些病情严重的人都有单独的房间,医生会上门进行治疗,不会允许他们随意出门。

    在走廊的尽头,宁洲远远望见一个穿着白色病号服的女人倚在窗边,正出神地望着庭院的方向。

    汪莉走过去,轻声唤道:“秦女士,你的儿子来看望你啦。”

    女人微微一动,慢慢转过脸来,她未施粉黛,脸色是不正常的苍白,但这些都无损她的美丽。哪怕年逾五十,但常年与世隔绝的生活,让她看起来顶多四十出头,岁月仿佛对她格外的优待。

    从容貌上看,宁洲与她之间的血缘关系简直一目了然,母子俩的相似度几乎在九成以上,宁洲完美地遗传了女人的好相貌——除了那一双眼睛,宁洲的双眸漆黑深邃,女人的瞳孔则是浅淡的琥珀色,看人的时候总是会给人一种游离于世外的疏离感。

    宁洲慢慢走过去,在女人面前单膝跪下,然后将手里的粉百合轻轻递到她怀里,说:“以前经常去光顾的那家花店关门了,这次的花是找住在我们家对门的阿婆买的,她把我们楼顶的天台改成了花房——你还记得她吗?”

    秦茹云低下头,怔怔地望着面前的青年,目光没什么焦距,似乎压根没听清宁洲在说什么,但手指却条件反射地收紧,握住了那束花。

    宁洲不以为意,伸手拨弄了一下花瓣:“妈,待会我陪你去散散步吧?”

    那个称呼好像触动了秦茹云的某处神经,她忽然站起来,焦虑地来回走动:“几点了,几点了?”

    宁洲跟着起身,语气冷静地回答:“中午十二点。”

    秦茹云捏着花束,十指异常用力,嘴里喃喃道:“十二点,小洲快放学回来了,我还没有做好午饭,不对,要先去他爸爸公司送饭……胃药,我上次忘了带胃药,他骂了我,这次不能忘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