洛慕本想伺机再次攻击,但突然,传来一阵轰鸣巨响,他循着声音来源,发现身后入海口立起来一道巨大的水墙,像是倒流的瀑布一般。高度不下百米。它像是一个水坝一样将恒河之水与海水阻隔开来,里外瞬间泾渭分明。然后,更加难以置信的事情发生了。脚下的恒河之中突然旋涡、巨浪接踵而至。翻腾的激流如万马奔腾,所过之处似铁蹄践踏。洛慕急忙往后撤,跑回苦疤瘌树的庇佑之下。它的树干已经又比之前粗壮不少,在这样的恶劣环境中,外层确实是乱枝横飞,草木漫天,但越靠近树干部分就越平稳安然。

    伴随着身后水墙的持续轰鸣,洛慕看到水面以肉眼可见的速度下降,透过树枝间的空隙,甚至看到了之前埋在水面深处的树干。河水还在下降,不,它是在消失。并不是向水墙那里汇去,而是从座头鲸巴比亚斯那里!它在吞噬整条恒河。

    洛慕意识到自己必须马上杀死它,但苦疤瘌树却在风浪中越长越繁茂,将洛慕团团包裹。生长速度甚至超过了他用黑箱削去它的速度。风浪也越来越大,洛慕被迫只能放弃,用尽全力抓紧苦疤瘌树延展开来的枝干来保持平衡。正当事态以一发不可收拾的方向迅速发展的时候,洛慕突然感到天空中有异样的能量聚集,不是闪电。是巨大的灵力流。

    在黑暗中是难以看清静物的,但那带着巨大灵力流的运动之物,洛慕能够深深映入眼帘。

    一只长矛,一只从云霄中汇聚而成的黑色长矛。撕裂了暗夜的幕布,如星奔川骛般,带着滋滋雷鸣直贯而下。精准地将座头鲸巴比亚斯击中,它向被渔人用鱼叉刺中的小鱼一样。毫无反抗余地。

    长矛落下紧紧一瞬息的时间,它劈开了遮挡洛慕视线的水浪厚墙。

    洛慕借机也看清楚了座头鲸巴比亚斯的位置,一鼓作气跳将出去,踏着铺设在空中的黑箱,突进到巴比亚斯旁边。用黑箱做成的刀刃内外同时攻击,一点突破。斩断了它坚硬的脊骨,划开了它厚实的表皮,将其一刀两端分成头尾。

    倏然间,身后的水墙随之轰然倒下。巨大的水量从高空落下炸裂开来。声响振捣云霄,带来又一阵的水涛巨浪。哭疤瘌树的生长也不在疯狂。而洛慕已经浑身湿透,浪花击打在皮肤上带来了刺骨的剧痛。尤其是在他的伤口上,恐怕已经肿胀腐烂,他仍旧紧紧地用大拇指压迫它。

    在那水墙落下的一阵波涌之后。水位开始平稳上升了,那些骇人的旋涡激流已经不复存在,一切恢复了平静,平静地令人窒息。

    洛慕抬头想看看天际的来客。但刚才浪花四溅带来的水汽已经在这温差的辅衬在弥漫开来,变成了一层一层无限叠加的漫波雾气。

    隔着雾霭洛慕实在看不清天上的东西了,渐渐地雾霭愈发浓了。那柄长矛也渐渐看不清了,四周也渐渐看不清了。一阵微风带来了水汽中弥散的血腥味,洛慕反射性地用黑箱罩住口鼻,想提起脚离开,但我发现自己身体变得僵硬,脑袋也有些晕眩,一眨眼,洛慕发现自己已经呆若木鸡地立在原地几分钟了。

    直到一条金色灵力流系带的出现,久石远景来到了他的面前。

    洛慕知道这一切并非处在幻境之中,一切都结束了,他想。

    对于久石一连串的提问他听得并不真切。他想跑步,想跑起来,想飞快地离开!

    就如洛慕之前所想的,鲍里斯的死亡仍然让深邃的黑暗与之藕断丝连了。

    他发现我自己懦弱不堪。

    长矛的主人。吞噬恒河之水的原因。可疑的苦疤瘌树孢子的来历。鲍里斯的爱人。谜团一个接一个。久石看到的洛慕呆呆站在那里,但他事实上正处于如此空洞微茫的思想绝境。

    一切猜想从鲍里斯死的时候开始就无从查证了。

    洛慕发誓我要放一把火,烧掉这里的一切。

    烧掉迷雾中所见的一切,烧掉自己脑子里的一切。

    洛慕不会在任务的总结报告里写关于水位下降的任何猜想。那座头鲸吞噬恒河之水是鲍里斯找到安菲娅的执念,筹划这次行动前他已经去日无多,他坚信安菲娅已经与恒河融为一体,所以吞噬恒河之水,只为重新拥有她。

    他成功了。这才是令洛慕恐惧的地方。假设一个人完整的灵力流在座头鲸体内,以此为唯一前提条件,座头鲸巴比亚斯就能将其肉身重铸复活。这是洛慕后来得知的、玛丽想说又不敢说的那一部分关于座头鲸巴比亚斯的传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