来者是达瓦的三叔,六十多岁的样子,两鬓胡须茂盛,眼眶较为深邃,身形本就庞大,长袍一裹,更显得臃肿了。他还处在刚在那一幕的震惊当中,玔婴从达瓦怀中跳下来,二人也不作解释。

    堂叔见两人暧昧,面上有几分害羞,他指了指不远处的主敞篷,嗓音雄厚:“达瓦,快去看看吧,他们为了分账打起来了。”

    祖母去世后留下一笔不小的遗产。达瓦过去时,里面已经混乱一团,账书被撕扯的不像样子,几位爆脾气的叔伯把能砸的都砸了。

    一个银盘落到玔婴脚边,就见七叔眼睛瞪得浑圆,指着老二说:“这草场早就分配好的,我家四个儿子,五个孙子,按人头数也该我占六成。”

    老二啐了他一口,又摔了个果盘子过来,达瓦挡在玔婴面前,果盘丢了他一身,老二骂道:“总共八个兄弟,你想独吞六成?额吉活着的时候,你怎么不敢当着她的面说?”

    三叔把达瓦推到众人面前,有理有据地讲道:“达瓦从小还是我看大的,这么算来,我家孩子不比老七家少。我也不贪心,给个五成就行。”

    老三话音一落,一大家子顿时炸锅了,大婶坐在地上哭,头发凌乱极了,全然不顾面子:“老三你个没心肺的,老幺孩子的份你也想占?那达瓦上学的钱还是我们家资助的呢,这教养之恩不比你家大?”

    “……”

    达瓦是记得上学前大婶给了二百块钱的车费,但祖母并不缺他吃穿,又把钱退回去了。

    七位叔叔此时为了争夺达瓦的“冠名权”,扭在一起大打出手。达瓦一个人也拦不住,求助地看了玔婴,她一直忍着笑,幸灾乐祸地瞧着达瓦。

    帐篷里能扔的东西都往外扔,连祖母的妆匣子也丢了出去,达瓦脸色不好了,怒斥了一句:“够了!”

    他们还是不止,达瓦操起火棍,上面烧得通红,直接扔到了人群了。点着了袍子,眼看帐篷也要被火逮上,他们才散开扑火。

    玔婴从妆匣底层拿出一封信函,打开一瞧,上面还落有公章,玔婴从头看到尾,挑出她最眼熟的两个字,轻声念道:“达瓦。”

    吵闹顿时打住了,再没有比这更安静的时候。

    长叔最先把信函夺了过去,不等其他几位兄弟看到上面的字,就要往怀里塞。

    兄弟们各个都不是软包,要上来抢,长叔摆手止住,冷静下来说:“七个兄弟,每个人分一成,八弟的那份由达瓦继承,草场每人三百亩,位置抽签决定。剩下两成变卖出去,放在公账上,日后换了牛羊再分给大家。”

    没等其他人反对的声音出来,玔婴先一步问道:“凭什么?”

    只见长叔的衣服夹层间冒出火光,他慌忙拍打,回过神时,怀里的遗产公证书已经回到了玔婴手上。

    玔婴略过前几页的明细,直接念出了结论:“娜日苏夫人的所有财产,均归达瓦继承。”

    七兄弟炸了。

    达瓦和玔婴坐在月亮湖边,月华将湖面笼上一层薄雾,达瓦拿着祖母的遗嘱,对玔婴说:“每人分一成也没什么,叔叔们就是为了挣那一口气。实际上,三叔做过不少慈善,长叔还领养了孤儿,七叔是贪心了一点,但小时候他总会扛着我上集市买糖人。”

    玔婴双手叠在膝盖上,她枕在自己的手背上,看着达瓦,说:“你可以给别人施舍小恩小惠,但不可以只记得别人给你的那点小恩小惠。达瓦,一旦人心凌驾在你头上,你就再也没有自主选择的权利了。或许,你有没有想过,娜日苏夫人为什么做出这样的决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