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人的地方就有江湖,朝堂也不例外,除了比草莽江湖更加道貌岸然,两者没有任何区别。

    六年一次的京察,是各位大佬必须拿出表现的时候。就像黎叔说过的:‘人心散了,队伍就不好带了……’这个时候要是掉了链子,罩不住自己的弟兄们,就等着树倒猢狲散吧。但话从两头说,这又是聚拢人心的最好时节,只要你展现出自己的存在感,把自己的小弟护住,让他们相信你的能力和态度,那日后自有人为你上刀山、背黑锅,保你这个大佬万花丛中过,片长的道理。”杨博苦笑一声,知道言语上的挑衅,对沈默是无效的。不禁摇头道:“你这人也没意思,三十岁跟六十岁似的,一点年轻人的火气也没有。”

    沈默心说,我两辈子加起来,可不正好六十了吗。笑笑道:“整天跟一帮老前辈打交道,不把性子磨平了能行吗?”

    “也对……”杨博点点头道:“我的第一个条件是,汇联号得救日昇隆。”他必然会提出这个要求,因为身陷危机中的日昇隆,又由于‘借款发俸’事件,彻底断绝了为朝廷代理发钞的希望,使得更多的储户加入挤兑大军,这些人每天都坐满了日昇隆的大厅,什么业务也没法开展……为了回笼资金,汇联号只能贱价售卖名下的投资,在这个工商业飞速发展的时刻,每做成这样一笔交易,都意味着难以估量的损失。东家们更是受不了不断往日昇隆输血,迫切需要结束这场危机。而纵观大明,除了户部之外,就只有汇联号能帮这个忙了。”

    “两大钱庄虽是竞争对手,但唇亡齿寒的道理,汇联号还是明白的。”沈默颔首道:“不知日昇隆有什么要求?”

    “这不是你我该***心的事儿。”见沈默还是很通事理的,杨博笑起来道:“让他们去谈吧,反正离着京察还有一段时间,相信他们能达成协议。”

    “博老说的是。”沈默点点头道,表示赞成,道;“还有呢?”

    “还有……”杨博陷入了思量,他其实还有两个条件,希望沈默答应。一个是北方开边互市,一个让晋商参与进海上贸易去。对于第一个,晋商几乎垄断了和口外、关外的一切生意,虽然走私会带来暴利,但严重影响贸易规模,***了晋商的发展壮大。

    加之工商业的兴旺发展,导致许多原料价格保障,其中羊毛、羊绒、兽皮的需求量更是与日激增。多种因素导致他们,迫切希望和蒙古人***贸易。但以他们在朝堂和九边的影响力,尚且不能促成此事,沈默不过区区一战之功,能在这上面帮多大的忙,还是个未知数。

    在第二个问题上就不同了,沈默作为重开市舶的首倡者,东南工商业的保护者,大明水师的重建者,在生产、贸易、运输的每一个环节,都拥有着无与伦比的影响力。东南的官僚阶层、大家族、大海商、乃至大明的水师,无不以他的马首是瞻。别看晋商财力雄厚,在东南官场中也富有人脉,但使劲解数,就是无法进入到海外贸易链的最上层,始终处于材料商和初级加工商的地位,大部分利润被上游剥夺而去,这让心高气傲的晋商如何长期接受?

    ‘如果沈默能答应,让出一块核心利益,那就绝对值了。’杨博拿定了主意,也别怪他想的全跟钱有关,因为在杨博眼中,沈默除了在经济方面呼风唤雨外,其余的诸如人事、***、军事等方面,还不够资格跟自己讨价还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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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当杨博说出自己的想法,便见沈默终于露出一脸为难,道:“这有些强人所难,工商业的事儿,我们做官的也插不上手,打声招呼当然没问题,可效果如何,就不得而知了。”

    见他没有一口答应,杨博反而觉着沈默靠谱,深有同感的点头道:“不错,咱们和商人们,终归还是两码事儿。”话虽如此,想让他让步却不可能……好容易占据主动,可得狠狠宰沈默一刀。

    又说了几句,见杨博始终不为所动,沈默终于把心一横,咬牙道:“别的我也说不准,只有一桩我能做主——兵部不是一直想把那些招安的海寇赶出水师,我就遂了你们的愿!”

    杨博闻言难以置信,问道:“你答应把徐海等人,请出水师了?”

    “不答应能怎么办……”沈默叹口气道:“他们已经被挤兑的很难受了,与其继续下去,让大家难受,还不如一拍两散,大家都解脱。”

    “好气度……”杨博赞一声,心中却难免狐疑,这答应的也太简单了吧。

    却见沈默一摆手道:“不过这事儿没那么简单,那些人可都是海寇出身,要是处理不好,从此再也海波难平,谁也做不了生意。”

    “不错……”杨博点头道:“这个我保证,都听你的,你有什么好主意?”心说,这才对嘛。

    沈默点点头,压低声音道:“四夷馆住着吕宋使者,博老知道吧?”

    “知道,”杨博点头道:“我还知道,他们是来代表国王求援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