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睁开眼,身周的河水将我紧紧包围住,像是千万条锁链,困住我的四肢。无论我如何努力抬手,都够不到一水之隔的船身。那艘船仿如幻影泡沫,离我越来越远。

    从眼前飘过荷包,我一把劲劲握住它,紧紧,紧紧地,握住了。

    “你答对了,灯笼归你。”

    那清朗温柔的声音,那覆雪的长睫微微阖动,他站在白茫茫的雪色里,如同九天谪仙。

    张口欲言,却提不起劲,我慢慢闭上眼睛。

    在彻底的黑暗来临前,有一道奇异的光闪过,可我抓不住它。

    只觉得水色满满变得碧绿而温暖,水流禁止住了,我不再似落叶飘零,同落叶有了归宿,降落在松软的泥土中……

    等我再次睁开眼睛,看见的不是阴曹地府,而是明亮的烛火。窗外天光甚微,烛光填满暖阁每一个角落,墙面上挂着一幅字画,上面写着“不在寡众”。

    环视周围的一切陈设,是大夫人的暖阁没错。

    温冲正坐在对面的塌上伏案书写,修长的手骨节分明,一笔一画透着男子的干练。手边放着红泥烧成的小炉子,上面温着一碗药,屋中飘着淡淡的药味。

    这是回京了,回到温府了吗?

    那夜在彗安码头,仿佛是一场噩梦,现在噩梦醒来,终于醒来。

    我想开口说话,刚吞咽下一口唾沫,喉咙立刻又疼又涩。小环趴在床沿,压着被子已经睡着。她的脸瘦了一圈,眼皮肿着,鼻子的呼吸声阻塞不通畅。

    为了我,胆小怕事的小环一定没少哭。

    我究竟昏睡了多久,从彗安回到京城我一点记忆也没有。撑着床想要坐起来,只觉得腹部一阵酸痛,呼吸立刻变得不畅,胳膊无法用力瞬间塌软下来,发出一声轻响。

    小环没有听见声动,仍然在睡。

    温冲抬头看了我一眼,面带兴色道:“也该醒了,再不醒你的小丫鬟要哭瞎眼睛。”

    我点了点头,虚弱得无法大声说话:“大夫人她……她……还好吗?”

    “我娘很好,平安无事。”温冲下塌走到床边,这样近距离,我才看清他双眼里全是血丝,不知是多少个日夜没有合过眼。唇周生出点点冒头的青须,一副不修边幅的样子。

    温冲替我掖好被角,低声道:“多……谢你。”

    我牵了牵嘴角,伤口处有点疼。在通州他还笑话我,自己又嘴瓢个什么劲,难道平生不曾与人道过谢嘛。他静静看着我,与之前的眼神不同,眉宇间是难掩的怜意。

    在昏迷前,我看见的那道光,是他吗?